人间真是个好地方。
过了奈何桥,走过黄泉路,出了鬼门关,便是熙熙攘攘的人间。
阳光,久违的阳光。
福星镇的街头,骆蝉衣如同死而复生,混在了人群之中,比做人的时候高兴多了。
此时,她正在跟踪一个少年,已经跟了八条街了。
这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青灰色麻布短衫,浓黑的头发束在头顶,鬓角落下几缕风尘仆仆的碎发。
身后背着一个竹篓,顶上有盖,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他就是陆绝。
终于,他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了脚步,指着案上的笼屉向老板询问什么,像是在问价钱。
此时已过夏至,正午的风又烫又黏。
买个包子都这么磨蹭,骆蝉衣等的烦闷,只好在路边给自己买了碗冰凉凉的梅子汤。
她站在遮阳棚下,捧着碗喝着酸甜可口的梅子汤,望着不远处的他。
此时他正小心翼翼地从老板手里接过一个包子。
他只买了一个包子。
这么高的个子,就吃一个包子!
正当他低头理着包子的外衣纸时,一个不知从何处窜出的半大孩子,一边回头一边狂奔。
猝不及防,狠狠地撞到了他身上。
那热腾腾的包子顿时摔到了地上,炸开了花。
那孩子见着自己闯了祸,脚下抹油,撒腿就跑。
陆绝望着孩子跑远的方向,定了片刻。
低头看包子,好在那包子下面是包着一层外衣纸,即使摔开了花也不算脏。
他蹲下去便要捡起来。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这条街上流浪的大黄狗,一个欢快的冲刺就咬上了包子。
一人一狗对视着,那狗朝他龇起了牙,发出呜呜的恐吓的声音。
看着大黄狗大快朵颐,他慢慢直起了腰,望了眼远处的天空,脸上露出无奈之色,但并没什么怨气,似乎这样的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骆蝉衣心中微微震撼,原来,这就是,运气值:零。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白底青瓷碗,里面还剩一点深红色的梅子汤。
随着那殷红汤底悠悠荡荡间,她突然心生一计。
转头又给了小贩两个铜板。
刚要开口,那小贩已然面露喜色:“再来两碗?”
她举了举起手里的碗:“不,买这碗。”
小贩一惊,转头看向木案上摞成半人高的瓷碗。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每日用来盛汤的破碗还能卖钱,可他却死活看不出有什么稀奇之处。
他又看了看手心里的铜板,突然眼神一亮,连忙对着那个清俊的背影喊道:“姑娘,要不这些都卖给你?!”
骆蝉衣转头,嫣然一笑:“不用了,谢谢。”
这一笑,真美,就像仙女下凡一样。
可小贩此时却不禁被她手里的碗吸引去了目光。
难道是他眼睛花了?
她手中刚买走的白底青瓷破碗,此时怎么变成了一只通体殷红剔透的琉璃碗!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却发现刚刚那个姑娘已经融入了人群,再也看不到了。
闹市之中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其中,一个清脆的声音格外与众不同。
“啪!”
一个俊朗少年,一个绝美少女,一地殷红碎片。
“对不住……”陆绝挪开了脚,看着一地碎片道歉。
一抬眼,眼前是个姑娘,长着一双异常美丽的眼睛,乌黑透亮如碧潭秋水,只是脸色白得过分,就像张画纸一样。
她正满面哀伤地盯着地面,喃喃道:“碎了……这只碗是我用全部积蓄买的。”
全部积蓄买一只碗?
陆绝奇怪地看着她:“你要……入丐帮?”
骆蝉衣语塞,抬眼,挺直了腰板:“你废话这么多,不会是不想赔吧!”
陆绝看向地上殷红的碎片:“多少银两?”
“我也不占你便宜,照价赔偿,五十两。”她伸出五根细长的手指。
陆绝眸光微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人,想不到好生生一个姑娘,居然干碰瓷的勾当。
于是他毫不客气道:“敢问用这碗能长生不老,还是得道成仙?”
骆蝉衣俏脸一沉,蹲到地上捡起了一片碎片,拿到他眼前:“你这人好不识货,这叫琉璃,金银易得,琉璃难求,贵着呢!”
琉璃……
陆绝接过来,从前虽听过,却从没见过。
他迎着阳光仔细端详,光线透过琉璃精美的波纹,形成细碎的花斑,落在他白净的脸上。
眼前一幕,竟有些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跟踪他的这一路,骆蝉衣看的都是他的背影。
此时近看,愈加发觉这个少年长相不俗,那是一种秀逸却不阴柔的美,有棱有角的线条,眉眼轮廓深刻清晰,一双黑瞳隐隐透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孤绝。
此时他又将碎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质疑地看向她:“怎么有股梅子汤味……”
“你管什么味!”
骆蝉衣色厉内荏,毫不留情朝他伸出了手,手心朝上:“赔钱!”
“真是琉璃?”他摩挲着手中的碎片。
“你若不信,尽管去铺子里验。”骆蝉衣理直气壮。
虽然只是障眼法,但毕竟是法术,凡人根本看不出来。
陆绝不再说话,抬眼看了看天空,脸上又露出刚刚那种无奈之色。
片刻后收回目光,看向骆蝉衣,顿了一下道:“我没有那么多银子,要不……你先随我去杜府。”
“杜府?去杜府干什么?”
“杜老爷是我爹的旧交,我来福星镇就是探亲的。”
骆蝉衣上下打量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说是探亲,看他这副落魄样也知道,其实就是去借钱的。
她勉强答应下来:“那好吧,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拉你去官府。”
两个人并肩走着,他刚好比她高出一个头。远远看过去,俨然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路人纷纷投去惊艳的目光。
可这二人脸上的神色都不轻松,仇人似的一路无言。
杜府。
两扇漆红大门高阔贵气,左右两头石狮子更是威风凛凛。
在等待家丁进去通传的时候,陆绝有些疲倦地转身,坐在了石阶上。
身后的竹篓似乎很沉,他卸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骆蝉衣向前走了半步,打量着他的竹篓:“你这背的是什么啊?”
“家当。”他言简意赅。
家当?他都穷成这样了,能有什么像样的家当。
骆蝉衣轻轻一笑:“值五十两吗?”
他抬眼看她,眼神中露出嫌弃:“俗不可耐!”
骆蝉衣也不反驳:“不俗谁买琉璃碗呀。”
终于,进去通传的家丁出来了,说可以进去了,杜老爷在迎客厅等着呢。
进入杜府之内,目之所及皆是富贵气派,一路雀檐青瓦,雕梁画柱,处处都透着金钱的味道。
刚到迎客厅门外,杜老爷已经迎了出来。
只见是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身形发了福,一身锦绣的锻袍遮不住他那外胀的肚子。
“陆世侄!”他嗓门极高,热情地寒暄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已经这么大了,瞧这模样,比你爹当年还要英俊!”
陆绝拘了一礼:“杜伯伯。”
“上一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唉,你爹娘命不好啊,还没享过福就……唉,你瞧我光顾着说话,快,进屋!”
杜老爷正要拉着他转身时,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女子,那女子长相极美,有一双清澈灵透的大眼睛,很是抓人。
“这位是……”杜老爷两只肿肿的肉眼突然闪过灵光,随后透出无比灿烂的光彩:“原来陆世侄已有妻室。”
“不是。”
“不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又相互看了一眼。
骆蝉衣继续说道:“杜老爷,我是他朋友。”
杜老爷眼中的光微微黯淡,点了点头:“既然是陆世侄的朋友,请进!”
几人进入厅堂,先后落了座,气氛却格外安静,仿佛能说的话,就在刚刚已经全部说完了。
杜老爷轻轻啜饮了一口清茶,像是没话找话地说道:
“我记得你小时候便天赋异禀,第一次抓起笔就能描山画水,画什么像什么,后来没学画画?”
陆绝答:“没有。”
“哦……”
很快就又冷场了。
杜老爷便又将目光转向了骆蝉衣:“姑娘的芳名是……”
她笑了笑,答道:“骆蝉衣。”
“哦……”杜老爷臃肿的身体微微前倾,有些八卦地瞄了眼陆绝,问她:“你们认识多久了?”
“额……”她看了眼陆绝,答道:“不算久。”
岂止是不算久,除了五十两,毫无关系。
“嘿嘿,恕老夫直言,你们看上去,真像是一对呢!”
杜老爷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白牙:“观你们二人的面相,都是眉目清晰,悬鼻若胆,越看越有夫妻相。”
骆蝉衣有些震惊,不禁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杜老爷媒婆附体了?
她瞥了眼陆绝,他脸上表情很淡,似乎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也嘀咕呢。
杜老爷此时又说:“对了,你们属相都是什么?”
陆绝此时终于憋不住了:“其实……”
“我看不上他。”骆蝉衣抢先说道,又对着杜老爷讪笑了两声:“您别失望啊,我真瞧不上。”
陆绝转头看向她,神色如常:“多谢了。”
多谢?
这句“多谢”乍听之下没什么,可后劲足得很,骆蝉衣越想越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杜老爷见二人如此,脸上的尴尬无处遁形,端起了茶杯,若有所思地饮了起来。
“晴夏妹妹可还好?”陆绝突然问道。
“咳!咳咳!”
杜老爷原本喝得悠哉,被这一问,突然惊到了似的,呛得不停咳了起来,一身肉膘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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