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日,春季。
周日,天气还特别晴朗。
“怎么星期天还要工作啊……”
听着门缝外传来年上妹妹絮絮叨叨的抱怨,千原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掀开已经薄了不少的被子,坐了起来。
窗外阳光正盛,从窗帘遮掩的缝隙中,溜进了屋内,成为了唯一的照明光源。
“啊哈——”
少年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捂着脸,稍稍再等片刻稍微清醒一下。
是啊,怎么又要上班!
怀念放假的时光。
“原宝,醒了没?再不动我就要进来了哦~”
“要进来的话,随便你好了,反正我衣服都穿着。”他直勾勾地望着朴素的天花板,但却仿佛看到了更高的蓝天和白云。
音量很轻,语气像是天空中的云,不沾染任何情感色彩。
从某种角度来说,竹达彩喵莫名感到有点恐怖。
可能是害怕受起床气的缘故吧。
长舒一口气。
少年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擦了擦眼睛,才喃喃道:“竹达,你今天醒好早……”
以往还是自己去打夺命连环call叫醒她的,怎么今天就反过来了呢?
“没办法,一想到原宝今天又要成为任我随便点单的大厨就好兴奋。”少女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睡了一晚上还有些犯困的千原轻拍脸颊,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只下意识的问道:“那你早饭想吃什么?”
“玉子烧怎么样?”
“行。”
踩上拖鞋拉开门。
门外的年上妹妹抱着手臂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直勾勾地打量卧室里的男孩。
【他的短发依旧乱糟糟的,纤细的身材被宽松的明黄色睡衣包裹,显得更加娇弱,很难想象这么稚嫩的身躯竟然承担了一个家庭的重担。】
【皮肤晶莹剔透,面容精致,长长的睫毛像是一轮弯月,黝黑的眼眸里带着明显的疲倦与困意,如同黑夜里漫无目的游荡的银鳞鱼群。】
竹达彩喵看着男孩眨了眨眼睛。
千原半眯着眼睛瞥回去。
“顶!”
少女眼睛紧紧盯着锁骨位置,不自觉的发出赞叹声,顺带着拍张照留念,再发推显摆年下兄长的涩气。
明明平时也是这副打扮,怎么今天这种没睡醒的样子就这么有诱惑力呢?
“别发癫。”少年睁开眼提醒。
“没办法,等太久了。”年上妹妹摊开手掌无奈道。
没好气的用眼神示意她回客厅沙发上,千原推开舆洗室的门准备洗漱。
不过片刻,年上妹妹又急起来了。
“好慢哦~”她忍不住催促道。
“只是过了十分钟而已。”洗漱中的千原含糊不清地说,他的嘴里现在含着一根牙刷,修长的手指握住牙刷柄,正动作缓慢地清洁着牙齿。
竹达彩喵看了手机时间一眼。
还真是。
不过这十分钟愣是感觉跟俩小时差不多长。
今天的早饭是玉子烧,配刚刚热好的牛奶。
味道很不错,毕竟是Lv.5的厨艺超能力者制作。
竹达彩喵摸摸肚子,想起眼前这位年下兄长的晚餐大礼包,只觉舌头发干,产生上火的幻觉。
炸物很好吃,但也有发福的可能。
“我有点想改菜单了……”竹达彩喵一脸苦恼。
“晚饭好说,午餐便当我刚做完,要说变动我马上就杀了你。”千原皱起眉头。
“唔……”竹达烦恼着挠挠头,“可这一叠叠的,让我抱好几个餐盒过去?”
“谁让你一次提想吃那么多的……”千原反剜了她一眼。
“装少点嘛,反正是试制品,每样夹点就行了。”竹达彩喵说着悄悄从满桌的便当盒子上抬起眼,语气飘忽。
毕竟不排除有失败作的概率,带少点也不必昧着良心全部吃光了。
同时还有一个好处。
不至于被特别会装可爱的水仓后辈厚着脸皮抢了。
……
照例哼着小曲儿,下楼骑上好伙伴,脑内打开东京地图,穿过大街小巷。倒不是吹嘘,他现在是熟门熟路,去做个计程车司机稳得很。
妹妹酱松开搂腰的手臂,跳下自行车的少女习惯性的挽了下头发,然后转身招手。
“原宝,晚上再见。”
“能别这么叫了吗?有点恶心……”
“害羞了?”少女歪头笑问。
“……”
然后竹达彩喵的耳朵如同猫一样敏锐的捕捉了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
毫无疑问,用眼睛都能看出来,这是年下兄长攥紧拳头的声音。
于是年上妹妹非常识相的不敢再多说话,屁颠屁颠的跑进电车站台。
周日清晨,路上的行人还是比工作日要少,毕竟有的公司舍不得加班费,甚至需要申请才能加班,还有真的管用的法律限制加班时长,于是忙了一周的社畜们今天总算可以好好的在家里休息了。
一些不算繁华小街道的店铺,在周日等一些休息日基本都不会营业。
只可怜千原先生拿着那么一丁点工钱还得早起上班。
公园、街边乃至一些景点,伴着春风的吹拂,花叶淡红的樱花将溢满眼帘,来自远方的悠长之风将它们送离枝干,穿过花树之群,穿过接踵摩肩的人群,仆仆风尘都染上香嫩美意。
沿着路骑着单车,被年上妹妹叫醒的时间比平时早一些,可以悠哉悠哉通勤,顺带停下拍了几张风吹樱花落的照片发上推特。
千原赶到动画《必有我妹》的录音棚时,整个休息室里只有寥寥几位声优。
不是人还没来齐,而是今天这一话收录所需要的声优并不多,除去男主役外,仅有三三两两几位声优即可。
既没竹达彩喵的角色。
也不包括饰演男主亲爹的岛田信长。
好事!
“早上好,千原君。”
“早上好。”
用一个百分百敬业的职业笑脸和提前到场的工作人员们打个招呼。
旋即光速收起,半眯着眼皮进休息间的男孩目光横扫到角落那处地方,往日里属于他的风水宝地,此刻被满脸困顿的早间纱织给占据。
他不经意间皱了皱眉,把目光移向别处,却找不到令人满意的位置。
挪个地方的想法就此破灭。
烦了,毁灭吧。
同样困得要死的他从口袋里捏出一颗奶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施施然坐下,与早间纱织相隔而坐。
摊开台本,准备阅览。
而余光注意到有来人的大前辈,还没抬头看清,就随口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
声音有些喑哑。
闻声的千原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复往日的红润,略显写病态的苍白,看上去很没有精神。
“早上好。”
少女像是受到了惊吓般抖了抖身子,猛然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男孩,嘴唇翕动,但没有言语。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早间纱织垂下头,继续钻研台本,不过声音依旧有些喑哑,时不时还面露难受的咳嗽几声。
两人没有再过多的交谈。
感受着口腔咀嚼奶糖的享受和舌尖上传来的甜味,千原沉下心,注意力开始放在手中的台本上,再翻几页。
话说每次遇见这家伙,她的态度好像都不一样啊,时而开朗、时而腹黑、时而文静的,今天看起来是走的内敛路线。
千原先生作为一个身经百战、能读懂空气的老社会人,该配合还是会配合的。
录音室很安静,很适合充电放松。
所以,神经质的早间小姐呀,放心吧,我这样有分寸的存在,在工作开始前,绝对不会打扰你这份难得的体验派代入时光!
少女坐在角落里,男孩就坐在门口边,中间空了一大截,而这段距离,名为智商!
自觉已经明了的千原先生,怎么会去主动自寻麻烦?
他从始至终贯彻着明哲保身的这一种行事态度。
尤其是对这位大前辈,能不靠近就不靠近。
不过,台本还没看两页,大前辈的咳嗽声,愈发的激烈,甚至是让人怀疑,这样下去,嗓子不会出问题吧?
少年有一瞬间也是这样想的。
他抬起头,扭头去看时,早间纱织正捂着嘴大口的深呼吸,面色因为咳嗽出现了一抹病态的潮红,在苍白的脸色上好似一朵鲜艳的罂粟花,更显得触目惊心。
他低下头再次翻了翻台本确认,今天从头到尾似乎是没有咳嗽的情节。
“真感冒了?”他忍不住转头问道。
“嗯。”
声音细弱无闻。
她喘了一会儿,待平稳气息后,才缓过来,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慢慢的喝了几口。
这时,千原才注意到她那双不薄也不厚的嘴唇有些异样。
抹着高级唇釉的样子果冻般晶莹,但依然掩饰不了那生病时所带有的苍白,尤其面色上的病态,显然不是演技所能做到的。
细细的眉毛微皱着,像年代感电影里的心事重重的女主角。
喝了水的早间纱织咳嗽有所减缓,不过还是有些许的断断续续轻咳。
“要吃糖吗?”
“糖?”
早间纱织转头诧异的看着千原,目光中带着不解。
任谁在难受的时候,听到像是哄小孩子安静的话语时,都会有些茫然,她也不例外,不过在茫然时,却又有着另一层想法,这是基于感官和角色台本体验形成的念头。
【他是不是想刷我的好感度?】
少女拿着水瓶的手一顿,愈发觉得有这种可能。
“千原君,虽然很不礼貌,但是……”
没等她说完,少年自觉再挪挪屁股,退远点预防传染,没花粉症的他从不带口罩,现在只能如此。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润喉糖,扔了过去。
“你……”
早间纱织只能闭上了嘴,手脚有些慌乱的开始准备接着这颗糖,不过好在她从小就有练习过钢琴,在手脚灵活这一方面,并不输于经常锻炼运动的人,稳稳的接住飞过来的润喉糖。
“原来你还带了润喉糖啊?”她瞪大眼睛突兀的说。
这对于剧烈咳嗽带来的嗓子疼痛,可以极大的缓解病症。
她以为千原不过是口上说说,只是为了刷好感度。
毕竟以往从他口袋里出来的不是可乐糖就是果汁软糖,本身就不适合病人,而且反正不管他有没有,早间纱织一也定会口头拒绝。
但还没等她将这份大方又不失礼数的拒绝说出口时,那粒糖果居然真的出现在眼前。
居然还是这么潇洒的扔了过来。
“昨天去演一集退场的杂鱼乙的时候,松田给我的,我不太爱吃就一直没动,现在刚刚好给他同社的前辈。”千原幽幽的说。
她再次打量着男孩,喜形于色的面相上看不出任何深意,只听他继续蚊子哼哼似得说完下半句话。
“带糖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失礼?”
“没有没有。”
尽管早间纱织已经很多次见识到他从那个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的口袋里掏出糖了。
不过以往都是各种各样果汁味可乐味牛奶味的糖果,这次是头一次听说他还有润喉糖。
少女摇了摇头,拆开包装纸,将那颗灰棕色透明的润喉糖放进嘴巴。
一股清凉和淡淡的甜味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然后直转而下,逐渐抚平喉咙里跗骨之蛆的灼烧疼痛感。
“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
“嗯。”
男人颌首,得到答复后,稍微酝酿了会儿情绪,旋即笑如春风,一个教科书式的东京亚萨西池面帅哥登场了。
池面帅哥踌躇了几秒。
“能不能换一下位置?我更喜欢你那边……”他挟恩图报似的指了指早间纱织屁股底下的位置。
“就没别的要求?”
少女蹙眉,莫名其妙的看着一秒入戏的年下后辈。
“绝对没有!”
“不想要line和联系方式?”少女眨动着眼睛,出手就是一招血口喷人,把千原先生的善良动机打成居心叵测。
男孩见状微微一怔,惊疑不定。
“我才应该害怕被你要联系方式才对吧?万一隔三差五您就来一条骚扰短信,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
幸好好脾气的大前辈终究还是让座了。
来到心仪的位置,千原不经意间露出沁人心脾的明媚笑容,然后直直的靠在墙壁上,打起了瞌睡。
是的,重新恢复一周七天全都得出去跑外边去,不是上学就是上班的生活作息,对任何人来说都太痛苦。
希望早点把大二的学时刷完吧,到时候就又能轻松自我放假了。
早间纱织也很识趣的安静下来,随着润喉糖在口腔的缓慢溶解,咳嗽的次数开始减少,程度也变轻了许多。
薄荷味润喉糖加上现在略有些凉的温水,缓解效果更好。
大概再眯半小时不到,音响监督轻轻敲了敲门发出声响,通知收录时间到了。
原本端坐休息间里的几人赶忙起身,准备走进录音室。
早间纱织刚进门,就撞见了音响监督。
“早间桑?”
“佐仓桑不是说你感冒,特意请假了吗?身体没事吧?”他诧异的问道,显然没想到录音棚此刻居然来了位不该来的人。
“感冒快好了。”早间纱织微笑着回应,“已经不碍事了,谢谢监督桑的关心。”
“好了吗?”男人有些狐疑,“不要太过于勉强自己,收录的事可以搁置几天,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病养好。”
“真的好了。”
“那行吧。”
再来一声感谢关心,早间纱织抿着嘴唇走进录音室。
跟在身后的千原皱了皱眉,看着前方少女的背影,手指不自主的轻轻摩擦了下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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