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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灯与影

第一章 灯与影

鬼岛町甲,六十七号。

看着手中小纸片上的潦草潦草字迹,路灯之下的巡警制服少年叹了叹气,将其塞回自己随身的肩包中。

向前抬眼望去,早就已经熄灯了的一片街区中,少年看不到些许可以称得上是耀眼的光芒,有的只是时灵时不灵的歪斜路灯,这种时候,它非但没起到驱散黑暗的作用,反而同已然深沉的夜色一道,恐吓起了像自己这样,深夜还在路上的人。

“呼……回去之后再向局长汇报一下吧,不过估计也没什么用……”

抬头看了一下自己头上与十几年前人们还避之惟恐不及的鬼火无异,一闪一闪这的路灯,少年自言自语道。

路还很长,尽管皆是黑暗笼罩,但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抱怨了。

“还是赶紧办完局长委托的事,回到公寓再说吧。”

于是咽了咽口水,少年抬手,正了一下自己头顶的巡警帽,然后左脚一蹬地,迈出了步伐——

哒哒哒……

真是的,有时候想一想,自己这副样子哪里像个正经的巡警了!?这分明就是邮差啊……

“好逊啊……像局长那样的人……那样的英雄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嘛……”

一边赶路,少年一边这样感慨着自己的现状,虽然“那样的英雄”也曾经笑眯眯地向他解释道“我之前不也是从小喽啰做起的么?不要老是想着一步登天啊”,但……毕竟还是不能这般简单地释怀。

(……)

也许是太过期待,反而会有落差感的缘故?

(……)

大概……是这样的吧。

“喂~至少陪大爷们玩一下喽~”

“就是就是,不然都浪费了小姐你这样的脸蛋啊~”

赶路中的少年转眼望去——

于街角的一处黑暗之中,三个身着开襟浴袍,浪人打扮的男子正不怀好地一脸笑着,而于他们的包围中,一位身着洋装的少女面无表情,孤伶伶地站立于其间。

(这是!)

少年瞪大双眼,于片刻的惊愕之后,涌上他心头的便毫无疑问是义愤了,之间他皱起眉头,双拳攥紧,朝黑暗中迈出脚步——

“喂!你们这些家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忽然听到来自身后的警告,浪人们吓了一跳,不过在回过头来,看清楚了发出警告的人仅仅是个近乎邮差的巡警少年之后,他们的惊讶变成了嘴角一扬的不屑。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小鬼头啊~”

“去去,一边去,大爷们要找乐子,没空鸟你!”

“哈哈哈……”

浪人们的嘲笑让少年的怒火更盛了,这不仅是品行不端,而且也是根本瞧不起自己了吧!于是少年一咬牙——

冲动的念头占据了大脑,已经顾不上什么了的少年后脚一蹬,抬手对着一个浪人的脸,就是一拳——

碰!

被揍得脸颊通红的浪人吃了一惊,他捧着脸向后踉跄了几步,一脸的难以置信。但毕竟是身强体壮的成年人,回过神来,只见他眉毛一竖,抬手招呼了同样惊讶的两名同伴,同伴立刻心领神会——

“真敢啊!臭小子!”

“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碰!!!

迎接少年的是一顿毫无武士道精神可言的三人拳打脚踢,就算少年抬手防住了眼前凶神恶煞的浪人的一记直拳,他也只能看着他的同伙从自己身旁掠过,然后于自己背后抬起肘子——

“去死吧——”

“啊!!!”

背后一阵剧痛,少年因此发出惨叫,整个身子都失去平衡,脚步也变得踉踉跄跄,然而,就算是这样,眼前忽然模糊起来的视界中,狞笑着的浪人仍未打算放过他——

“哼哼,行侠仗义——啊!!!”

碰!

不曾留力,浪人对着少年毫无防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能力防备了的腹部来了一拳,少年的身体立刻变成了一个“く”字形,胃中之物都险些因此呕出,然后,帽子落地,瘫跪于地上,模模糊糊之中,他看到浪人们走了上来,对着自己,伸出手——

“唔……”

扯住了自己头发,一脸得意的浪人贴近自己耳侧,霎时间,一股酒臭扑鼻而至——

“小鬼,你最好给我记住,不要以为自己是穿上了这身新政府的制服,就什么都可以管了,要想让我们消失,你还不够格!”

咬紧牙关,瞪着浪人的少年没有回应他,不过这多半是因为他已经被揍得要失去了意识而不是什么不屑的缘故。

看着少年的眼神,浪人当然会觉得不爽,只听他“啧”的一声,猛地一发力,拉起因痛苦而紧闭双眼的少年的头发,挥拳蓄势再打,然而,就在此时——

“你好碍事啊……”

“诶?”

浪人和少年们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因为,这样的一句低语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说的,来世来自于之前一直面无表情,沉默了许久的第五人——洋装少女。

哒哒哒……

从两个浪人发愣间下意识的一让当中所闪出来的空间漫步而过,少女出现在了少年面前,和身上的洋装很称,她有着一头披肩而下的秀丽金发,脸如同西洋娃娃一般精致,这样的外表连化妆都觉得多余,俨然大资本家的千金,只是,如此姣好的面容,却依旧面无表情,不免有些浪费。

面对这样的一位少女,少年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不仅因为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因为自己这样的处境下,少女说出“你好碍事啊”这样一番话的对象。

没错,少女是对着自己,这般说的。

自己……碍事?怎么会,自己可是路见不平,准备履行职责啊,这样完全无异于英雄一般的举动,怎么可以被说成是——

噗!

正惊愕间,忽然视界一阵摇摆,然后后脑传来疼痛——露出恶心笑容的浪人眉头舒展开来,将自己往地上一丢,然后就凑向了面无表情的少女——

“哎呀呀~还是小姐你懂事啊,这样的碍事的小鬼就由他自生自灭吧,来,让我们一起去——”

“为什么本小姐要跟你们这等人渣走呢?”

依旧惊愕。

浪人露出了费解的表情,当然,这是在他完全没有发现少女咧嘴一笑,阴沉的脸上嘴角高扬的状况下——

“你们这等人渣,不要说满足本小姐了,就连塞牙缝——”

碰!

笑着的少女面前,浪人猛然间露出痛苦的表情,双眼瞪着,嘴巴长得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随着额头上开始冒汗,他忽然出现了在场其他人都始料未及的状况——凭空双脚离地,一脸可怖地挣扎于半空中!

对于所有人而言,这都不是一个能笑着面对的状况,当然,除了笑容越来越灿烂的少女之外——

“都不够!!!”

唰啦!

几乎与惊涛拍岸无异的声音,但生出这声音的景象,却委实让人无法有欣赏的兴致——如同瞬间融化了一般,挂在半空中的浪人下身化作了一滩血水,直泻于笑容灿烂的少女面前,于这鲜血瀑布之后,浪人暗红的内脏露了出来,如同形体可怖的巨大蠕虫一般,寄生与光与暗的夹缝间,充满愚昧地跳动着。

“啊……我本来还希望人类跟我们有什么不同呐,真是失望~”

瞄了一眼并不知道自己的内脏已经尽显于人前,表情还在扭曲着的浪人,少女轻蔑道。在其他三人已然停滞的目光中,只见她一脸平静,如同再正常不过一般,将手捅进了那堆肥大的肉块中间——

哗啦!

鲜红的莲华,盛开在五脏六腑中间,翻搅了许久的肠子,像被压裂的水管一般,不知节制地喷射着白色与绿色相间的浆状物,整个巷口,腥臭异常。

“妖怪啊!!!”

惨叫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在看着什么的浪人同伴开始逃命,对此,少女仅仅是睥睨般扫了一眼——

唰!唰!

如同利刃贯体一般,逃跑的浪人们胸口喷出一滩鲜血,然后倒在了街道中,而鲜血开始淌动之际,少女面前的浪人也没有了气息,只见他翻着白眼,嘴角处是些许不明的液体,双手也不再有动静,就这样跟那流淌着的红白绿一道,僵直在了半空中——他死了。

“无趣……”

染血的脸上些许嫌恶之色,少女像甩布偶一样将浪人的尸体甩到了墙上,任凭那滩暗红色的烂泥四溅开来,随后,视线偏转——

“人渣要死,碍事的……也要死~”

处理完了浪人,少女将视线转向了现场还剩下的唯一一个活人——目睹了一切,过于惊恐,以致于身体都不听指挥了的少年。

哒哒哒……

走向少年,少女的笑容已然病态,只见她蹲下身体,将那漂亮的脸庞贴到少年面前——

“呐,说实话,你有点帅哦,这是向谁学的呢?玲子,好想知道啊~”

没有回答,当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于是——

“什么啊,不肯告诉玲子么……那——死吧。”

自称玲子的少女一脸失望,只见她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去,看都不看惊恐的少年一眼,便左手朝少年一甩——

无形,但是却实实在在的杀意不知从何处袭向少年——

唰!

下意识间闭眼的一瞬间,坏了许久的路灯忽然恢复,随即,强风掠过,银光一闪——

锵!

略显惊讶的的玲子回过头来,随即,瞳孔猛地睁大——

“灯火一般的栗发,赤色双瞳……你这家伙,是‘灯’!”

没有回答,有的,只是如此时无星夜空中的寒月一般,散发着的骇人光芒——

唰!

“啊!!!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玲子尖声惨叫,她双瞳瞪得滚圆,张大的嘴巴宛若喘息般一张一合着,露出这样一副跟之前形象极其不搭调的扭曲表情,她左手捂着右臂,赶紧朝黑暗中遁走,但,为时已晚——

“没用的,我看得到你的‘影子’。”

低沉凛冽的女声,正如此刻她手中,凌舞于月下的寒光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唰!

“啊!!!……求……求你了,玲子……玲子只是……”

又一声锋刃划透肉体的骇人声响之后,玲子倒地,随后,带着哭腔,她说出了这样一番完全颠覆之前形象的话语,其中,尽是普通人的求生之欲,小女孩的可怜。

然而,听不见那个凛冽的女声——依旧没有回答。

于是,于夜幕下,于那溅满了罪恶之血的街角中,于路灯无法照亮的黑暗当中,足以让人看了一眼,便刻骨铭心的至寒刀锋,被凛然举起——

滋……

又是一声诡异的声响,路灯再次失灵了。

“唔……”

挣扎着起身,终于从恐怖中夺回身体控制权的少年撑起身体,但是此时,身着长裙,头上似乎还顶着他不是很熟悉的某种冠带的影子,映照在了他面前。

(这是!)

瞪大双眼,少年赶紧抬起头,然而,那抹即使染血都无法被淹没的寒光,已然来到自己面前。

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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