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虽然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传播开去,但好像在潜移默化间,每个人都知道了我曾经的遭遇。
上里美惠再也没有在我放学的路上出现过,我也再也没有听过当着我的面的羞辱之辞。而且,我在课间和回家的电车间中,终于有了一个归宿。这在以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我们报考了同一所大学,分到了同一间宿舍,在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生活中反复体验着美好,快乐在我的心中荡漾着,一点点地散漫开,在意识中弥漫着心的波纹,不断地扩大着。
我被这样平凡而又愉悦的日常生活冲晕了头脑,不停地索求着,不停地渴望着,不停地勒索着,不知不觉间,将自己曾经的一切都淡忘了。
但是,它们永远不可能被掩埋。
大学中的生活繁杂重复,而我又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这使得每一天的过得一模一样,除了从日历中被一个个划去的日期,看不出任何一切与昨日不同。
那一天,这种重复率极高的日子终于有了点与众不同。
所谓"职场考察",其实就是几人分成一组,结伴去各种职业的工作场所参观。说是为了为未来的工作做准备,其实更接近于只有一天的修学游行,是让人在生活中难得放松一下的好机会。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我紧两步跟上了在我面前满步步向图书馆的羽吹同学,把嘴放在了她的耳边。
"那个…..这次的那个考察….小折花想和谁一组呢?"
她的脸微妙地一红。
"小奈明明知道我会选谁,还非得来故意问我不可吗?……"
我笑了起来。
"没有啦。只是想知道,小折花现在是不是有单相思的对象什么的……"
"才没有啦!"
羽吹用她的两只拳头敲打着我的肩膀,总感觉痒痒的。
"不过啊,能得到小折花这样的答复就够了。真怕有人把我折花从我这里抢走呢。"
"都说了没有啦!小奈好过分。"
"好啦好啦。今天中午这顿我请你。还样总可以了吧?"
我把饭卡在她面前拿了出来。平时家教的兼职让我在学校里的生活不再洁据。
"真的?好耶——谢谢小奈~"
她扑到了我的身上,头直向我怀里钻。我们就这样一边相互打闹着一边走回了宿舍。
第二天的组会上,宣布了每个人的选组决定。我和羽吹毫无悬念地分到了一组。当我们的名字被叫到时,一众羡慕与嫉妒的目光集中到了这里。不是在我们的身上,而是只打在我一个人身上。
羽吹同学是全班的明星人物。无论是在谁眼中,都是炙手可热的。我很早就已经看出,有些人对我一直黏在她的身边感到很不满。
"何?小折花就这么作决定了吗?我还想和小折花一起去参观购物中心什么的呢~"
下课后,几个女生凑到了羽吹的座位前,其中的一个这样说道。
"哈哈,抱歉~因为很早之前就答应小奈了嘛。参观完之后我们再一块聚吧!"
羽吹应接不暇地回答着。坐在她身后的我得意地耸了耸身子。
这时候另一个生在旁边的女生高高地翘起了二郎腿,把本就向上拉得很短的裙子顶了起来,用手撑住下巴,嗓子拉着长调说道。
"小奈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要总是罢占着小折花不放嘛,偶尔也让给我们嘛~"
"不要把我说得像物品一样嘛......"
羽吹百无聊赖地趴到了桌子上。
那个女生把椅子向前挪了挪,移到了羽吹的桌子旁边,用一只手撑住桌子,接着像打趣一旁的我一样说道。
"我说小折花啊,你为什么老是和明日奈粘在一起呢?总感觉她这个人根本就不行啊。除了学习成绩之外,她有哪点比我好?
"整天这么高冷,到了时候还要卖可怜,她的性格脾气可没谁了。不是骂街,但总觉得小奈有点.....碧池?
"不如说,她一天天这个样子,根本就配不上小折花这样的朋友吧。所以不如由我…....."
"不,不要再说了!"
那个女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羽吹同学打断了。她出了个"嘘"的手势,把焦急而慌张的目光转向了我。那个女生也随之看了过来。
我的眼泪已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落下。
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落下泪来?
"根本就配不上小折花这样的朋友吧。"
"我还以为,我和小奈早就是最好的朋友了呢。"
现在想来,羽吹同学在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神是否带有一丝勉强?语气是否带有一丝无力?她是否只是不想让我流下眼泪,而我却以此为要挟,不断自私地向她索求?
我抱起桌上的书,起身向数室门口走去。
"抱歉,我下节课在另一个教室上课,我,我不能......对...对不起!"
口中念叨着莫名奇妙的话,脚却已经飞奔起来,冲出了教室。
"等下,小奈——"
羽吹立刻向我的方向追去。我的脚步随之加快,没过一会,她那焦急的喊声便不再被我听到。
其实,我下节课还在同一间教室上课。但是,我并没有返回室继续上课,而是回到了宿舍,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犯罪。犯罪。危险的信息在我的大脑中盘旋
配不上。原本是不该在一起的,但是因为我的自大和自负,才酿成了这巨大的罪过。旁人看得肯定比自己更清楚。
丑恶,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明明很清楚,但还是和她纠缠着,贪婪地威胁着。
真是罪过。
既然这样,那么我能做的便只有……
再度把自己封印在那个黑暗的牢笼中吧。
我这样默默地下定了决心,无论自已变成什么样,也不再能和她在一起了。
不能给其他人添麻烦,尤其是她。
我的头深深地埋进了枕头中,从早上到夜晚。
第二天,我搬出了这间宿舍。
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和被害妄想构建了这座囚禁我的牢笼,自悲与自我否定成了束缚我的锁链。而真正的我,被束缚地严严实实的,在永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寒冷地打着哆嗦。
有时候我会轻轻睁开眼,看着身上沉重的镣铐,无力地挣扎几下便放弃。有时候天使为我打开天窗,为我看到了灿烂的阳光。我本以为身获自由,但仍却没能逃出这无穷无尽的囚牢,依然是一个被缚住的囚徒。
如今阳光的温暖转瞬即逝,我又回到了那个阴暗而潮湿的地牢。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我人生一样。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我是谁?外面的世界在哪里?我为什么要存在?
一遍又一遍的思索;一次又一次的检索,到最后,我的意识中只留下了一个问题。
我的存在有价值吗?
今天的天气不错,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今天的运气也不错,居然碰见了和我同级的羽吹折花同学。她可是学校里的大名人,虽然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但仅凭她那太阳一般的性格和天使般的温柔,就能赢得来自同学们的超高关注度。
很难得地见了她一面,但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我本来认为。她是肯定不会再和像我这样的人说话了的。
在我还没有低下头快步走开之前,她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腕。
"呐,小奈,今天放学后,很难得的在一起吃个饭吧!"
她如此邀请我道。虽然不想给她添麻烦所以想拒绝,但放学后还是被她拉到了商业街的一家店旁。
看着有些熟悉的店名,好像以前来过这里。
"这里就是我们经常一起来的那家了。虽然不贵但是服务态度特别好呢。"
羽吹同学如此对我说道。这么说来,以前我确实来过。但是,已经忘了身边是否有其他人了。
店面是一等一的豪华,价格却是惊人的便宜。只要了1000日元就可以单独开一间包间。
我们走上楼梯去寻找我们订下的包间,虽然是在一起吃饭,但我却一步也不敢接近她,只是在她的身后默默地跟着。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面对着前边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不成老师?宫姐?"
其中的一个男人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对羽吹同学直呼其名道:
"呃,折花?"
另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笑了起来。
"呦——折花氏啊!能在这见面还真是巧耶!"
看来他们两人大概是羽吹同学的亲人吧。
羽吹同学飞奔着扑进了那个女人的怀里,便开始寒喧起来。我一步也不敢上前。只好在后面默默地打量着他们。
那个被叫作宫姐的女人身材很高挑,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打着黑色的领带,从嘴上的唇妆与被系成一条马尾辫的齐腰长发无不可看出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性。而另一个叫作不成老师的男人比宫姐矮了足有半头,但依然比我高出一块。身上穿着简单的休闲 T 恤和咖啡色的卡其裤,深棕色的头发下架着一幅深黑色边框的眼镜。虽然没有什么着眼的特点,但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对了!明日奈酱的话,也能来的吧!来吧,小奈!"
羽吹同学突然对我招手说。我被吓了一跳,几步走到他们面前,紧张地做出了听上去有些奇怪的自我介绍,幸好,他们的老情并没有因为我而改变。
相应的,羽吹同学也为我介绍了他们两人。那个女人全名叫作星凉宫子,是一个编辑部的主编;而那个不成老师全名是真剑佑不成,就是那个羽吹同学一直挂在嘴边的据说是"著名插画师"的人。
星凉女士是个很热情的人,一见面就邀请我们和他们一起吃饭。——
我本来是应该在一言不发中沉默着度过这次用餐的。
我的头轻轻地在他的怀里转动了一下。虽然现在是七月中旬天气最热的时候,但开足的冷气使阴暗的电梯间中也带着一丝寒冷的意味。
眼泪把真剑佑先生的 T 恤打湿了一大片,口中的哭声仍然不绝于耳。脸红得发烫,大脑中一片模糊。我疯狂地想着刚才的一切,以及自己哭的理由。
电梯的灯光闪烁着。我好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而一想起那一天的经历我的身体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应该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
而怀中搅着我的真剑佑先生呢?他的眼神很微妙,既有保护欲,也有一种恐慌感。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似于怜悯——不,是同病相怜的情感。
刚才我好像因为恐惧而流下眼泪,虽然他试图拯救我,但我却因为这番实感而更加绝望。就在我即将又一次倒地昏去的时候,真剑佑先生抱住了我,没有让我倒下去。
意识依然有些模糊。现在的我,只是随本能追求着安全感罢了。
忽然之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触碰着我的头发。我微微睁开了朦胧的眼,原来是真剑佑先生的手。
接着,那只手撩开了盖住我耳朵的那缕头发。
他把嘴轻轻地靠近了我的耳朵。
伴随着一股轻微的气流,我听到了我从来没有想像过能够属于自己的话语。
那仿佛是一句咒语,从我的耳边滑到心脏,用神奇的魔力抚平了我僵硬的内心和纷乱的脑海。除此之外,还告诉了我令人震惊的事实。
全世界都在关心着我。我是一个有价值的人。我很可爱。
穿过心脏,这句咒语继续深入,下潜着,甚至传到了那个被铁链紧缚的女孩耳中。
我轻轻地抬起头来。身上的抛锁早已消失,而身旁则是一道通往美好的阶梯.
毫不犹豫的,我跨上了这阶梯。刹那间,我释然了。
真剑佑先生用他的双臂温暖着我,而现在的我已经自由了。
我是有价值的。我的存在不是罪恶。我不会变,我不邪恶。我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人。
一个又一个全新的意识流通了我的全身。把我的疑虑与焦急一扫而空。
他的话刚刚说完,我已经停止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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