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深夜,漫天飞雪,天寒地冻,湘国都城长街上一家小小的医馆里,武德轩两口子早早地上床睡下了,忽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德轩、德轩,快醒醒……”
武氏推了推丈夫武德轩。
武德轩一惊,睁开朦胧的睡眼,“嗯,怎么了?”
“有人敲门,快起来看看去。”武氏急急穿衣下了床。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看急诊不成?”
武德轩迷迷糊糊地下床穿上鞋子。武氏又将件大袄给他披上。
“来啦来啦,别拍啦。”
武德轩边走边穿好衣衫。武氏又点了房中油灯拿了跟着他一起来到前堂。
“谁呀这是……”
门刚开半尺,一个白花花的“雪人”硬生生挤了进来。
武德轩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年轻女子,头上堆着薄薄一层积雪,她神色慌张,一进来便先紧闭了房门,随后冲着武德轩“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压低声音急急说道:
“武大夫求您救救孩子,求您救救孩子。”
“孩子?”
武德轩一愣,这才发现她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姑娘快起来说话。”
武氏忙上前将她扶起,伸手打开她怀中的包袱,果然露出一张孩子的小脸来,看上去不过五个月大。但见那孩子面色苍白,口唇青紫,双目紧闭不哭不闹。
武德轩伸出手指放在孩子鼻下,不由得面色一变,“这孩子鼻息怎地如此微弱,怕是不行了呀。”
一听此言,那女子越发慌乱,急声道:
“武大夫,求您救救她吧,救救她……”
话说到此,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便将那孩子塞进了武氏的怀中。
又从袖袋中取了一锭金子来放在桌上,说道:
“孩子先留在这里了,烦劳武大夫多多费心,这些钱您先留着,日后还有重谢。今日之事万不可外传,还望二位代为保密。明晚我再过来。”
言罢转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此女语速快,走的更快。待得武德轩反应过来,奔到门外,却只看见那女子踏雪而去的匆忙背影。
武氏抱着孩子,一脸茫然,“怎么回事?她,就这样走了?”
“嗯,走了。”武德轩也是满眼困惑。
“刚才,怎么回事?”
“不知道。”
夫妻二人傻愣愣站着面面相觑,若不是怀中着实抱着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还有桌上那锭黄灿灿的金子,他们还以为适才做了一个梦。
看着那孩子,武德轩双眉紧蹙。
“要不,咱先给孩子看看?”武氏问道。
武德轩苦笑一声,“人都留下了,还能咋办?总不能眼睁睁让孩子死在这里吧。”
看着孩子那苍白的小脸,武德轩轻叹一声:“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就让武大夫来看看你这个小家伙究竟是怎么了。”
“外面冷,别冻着孩子,咱到里屋去吧。”
“好。”
……
针灸、煎药,喂药,夫妻二人直忙了整整一宿,到了第二日天刚亮,那孩子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黑水晶般的眸子闪着晶亮的光泽,直勾勾盯着武氏瞧,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嘴一张,嗯嗯啊啊地仿佛想开口说话。
“阿弥陀佛,醒了醒了。”武氏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慰籍的笑意。
“相公,你瞧这闺女白白净净还挺好看呢。”
武德轩敲了敲酸胀的腰,凑过来瞧着,“嗯,以后肯定是个俊丫头。”
武氏抱着孩子好生喜欢,“相公你去烧点米糊来。”
“哎,这就去。”
……
次日晚间那女子果然来了。
进得门来,武德轩夫妻将其引入内室,一见孩子已经醒转,女子满心欢喜,连声道谢。
武德轩说道:“孩子是得了肺炎,药我已经准备好了,每日煎了给她服下,这孩子体弱,天冷,得穿暖些才行,多给她晒晒太阳,屋子要多通通风。”
“哦…武大夫,是这样,”
女子支支吾吾,“我暂时不便接她回去,既然孩子尚未痊愈,便先留在医馆里吧,也方便医治。”说到此,她从袖中取出一个袋子来放在桌上。
“过些日子我再来接她回去,有劳二位了。”
言罢额首行礼,随即转身就走,只留下武德轩夫妇抱着怀中的孩子,傻傻地立于原地,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心情。
武德轩走到桌前打开那个袋子,倒出来三锭金子……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这女子再次来到了医馆。
先随武德轩夫妇去内室看了孩子,突然双目垂泪,随后直直跪下,冲着二人行了大礼。
武氏忙伸手相搀,女子执意不肯起身,口中说道:
“小女子是这孩子的乳母,只因家中变故,无力继续抚养,多方打听之下,得知武大夫医术不凡,武夫人秉性良善,且您二人原也不是京都人氏,膝下又无子嗣,如今小女子恳请二位收留这孩子,将她抚养长大,小女子感激不尽。”
言罢深深罄俯下去。
武德轩面色渐渐凝重起来,问道:
“姑娘,这孩子的爹娘呢?”
女子身子微微一震,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只默默摇了摇头。
“原来是个孤儿啊。”武氏幽然轻叹。
女子又深深拜了下去,哽咽道:“恳请武大夫收留这孩子吧,也是给孩子一条活路了。”
见她跪拜在地哭成个泪人儿,武氏心下不忍,看向丈夫武德轩,低声道:
“相公,你看这孩子无父无母甚是可怜,妾身这身子不好,无福生养,不如……”
武德轩看看熟睡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妻子那期盼的眼神,心知这些日子以来,妻子确是对那孩子心生了喜爱,毕竟无法生育的事实已是妻子的一块心病,如今有个孩子围绕膝下倒也未必不是好事。想到此,便说道:
“医者,仁也,这么小的孩子无依无靠必难以存活,既如此,这孩子便交给我夫妻二人吧。”
听得此言,那女子感激涕淋,口中连连致谢,这才站起身来。
深深凝视着孩子熟睡的小脸,将一枚碧色玉佩放在了襁褓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哽咽道:
“还请二位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权当这是你们自己亲生的女儿。”
武德轩额首道:“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吧,我夫妻二人既然答应你,必然会信守诺言。”
“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二位凭空多出个孩子,难免受到外人质疑,恳请武大夫带她走,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京城。”
“离开京城?”
对女子这一要求武德轩有些诧异,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
女子噙泪的双眸中闪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是,明日辰时就走,马车会在城外等候。”
“明日?”武德轩错愕地瞪大了双眼。
女子从随身包袱中取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来放在桌上,“明日辰时,城外小树林旁一辆马车,没有车夫,你们自行驾车离去即可。”
言罢再不停留,在武氏夫妇诧异而困惑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相公,这……”
武氏显然也发觉了异样,忙从襁褓中取出那女子塞入的那枚玉佩,只见这玉佩通体晶莹剔透色泽璀璨,一看便是玉中上品,上面刻有一朵精致的芍药花,背后刻有“玲珑”二字。
看着孩子白里透红的小脸,武德轩额上开始冒汗,双唇微颤,“孩子,你究竟是谁啊?”
四目相对,再说不出话来。
次日辰时,一辆马车在城外官道上疾驰,武德轩坐在车前手持马鞭,车内武氏怀中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孩子,愁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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