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朵拉果然很久没有再来过教堂了。
生活这篇有条不紊的乐章,在经历一些小插曲后,似乎又被调回了正轨。
拉斯蒂娅仍在教堂帮忙主持弥撒,为神灵作些祈祷,聆听他人的忏悔,那个曾经神最青睐的信徒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脸上总覆有一层阴翳般的烦恼,她想不不明白,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傍晚,没有夕阳,灰色的霜凝在死寂的暮色中,如今,整片天幕都是群星的墓场。
拉斯蒂娅走出教堂,肩膀微抬,本能地想摆出迎接的架势。
可她不会来了。
拉斯蒂娅苦涩地笑了笑,最开始近似施舍的友情,到最后她反而成了深陷其中的那个人了。
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对于涅朵拉,自己抱有的,真的仅是简简单单的友谊吗?
如果是,自己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不去和涅朵拉解释,请求和好?她在怕什么?
拉斯蒂娅越想越心烦,索性加快了脚步,口中重复起垂怜经的句段。
愿神灵给予她救赎,以暂缓她的烦恼。
到家时晚饭已经做好了。
“普契卡呢?”坐在椅子上瞑目沉思的父亲冷不丁问道。
没有人应答。
父亲睁开眼,沉默不语,湛蓝色的眸光闪烁着,随即又闭上了双眼。
片刻之后。
窗外忽然爆发一阵骚乱,像是火柴被扔进木堆里,霎时整个外面燃成了一片,隐约间听见人们的呼救声。
从不惯看热闹的父亲“腾”得一下站起,走到门口徘徊不定,显得很焦虑不安。
“怎么了?”母亲关切地问道。
父亲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地开口道:“我得去看看,拉斯蒂娅和我一起。”
这个稳重的修士出了门,便不顾礼节地飞快地跑了起来,仿佛在与死神做着赛跑那样,直奔骚乱的源头而去。
……
桥上围拢了七八个人,一面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着,一面提着灯在桥上奔跑,为在河中的人照明。
河滩边一堆男子呼喊着,几个健壮的男性直接下了水,还未到河中央,但半身都浸在了水里,很快便被湍急的河流阻退了回去。
父亲的脸色顿时苍白难看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掉下去了!听这个小女孩说是城北那个人偶师。”有人指了指旁边那个女孩,回应了一句,随后人群里又七嘴八舌地开始了新一轮激烈的议论。
人偶匠?是伊利亚斯叔叔!开什么玩笑?!拉斯蒂娅眼皮跳了跳,本能地想要否定这个人口中的话。
她忆起先前听到的话,求证的目光转向父亲。
父亲的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木木地看着附着了一层灰雾的河水静静流淌。
拉斯蒂娅又连忙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她呆住了——女孩是普契卡,一副被吓傻的样子,手足无措。
即使见父亲来了,她也没有什么动作,就愣愣地在原地,凝视着远去的流水,甚至有些平静。
她真的是害怕吗?拉斯蒂娅的脑内浮现出一个令她遍体生寒的念头。
约莫过去了一两个小时。
“捞上来了,捞上来了!”远处有人呼喊道。
人们连忙凑上前去,已泡得肿胀不堪,不过的确可以看出是伊利亚斯。
大人忙遮住小孩子的眼,转头不去目睹这惨状。
“唉,可怜了他家那个女娃。”
父亲和普契卡对上视线,沉闷的气氛笼罩在夜空中。
“拉斯蒂娅。”父亲呼唤着身后的拉斯蒂娅。
并没有人应答,父亲惊诧地回头,才发现拉斯蒂娅早已不见身影。
最终还是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我来处理吧。”他长叹一声,站了出来,一下子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
涅朵拉噙着泪花,拖着满身疲惫无力地靠在教堂的角落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这了。
父亲今天罕见地又揍了她一顿,她不知道为什么,可当她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像一条丧家之犬。她已经没有去处了。
本可以和拉斯蒂娅道歉重归于好,但她不愿意,哪怕因此被父亲责骂。
她做了很多错事,哪里都恶劣,哪里都比不上拉斯蒂娅,自己的脾气也让父亲和拉斯蒂娅为了她操碎了心。
她不敢奢求原谅,也不敢奢求更深的什么。
至少那些曾经存在过。
她本想沿着桥回家,得到的,却是父亲的死讯……
啜泣演变成了嚎啕,悲伤的情绪似这座孤零零的教堂,矗立在花园旁,却离花园永远都具有一段距离。
什么都没了。
视线像是溺死的人看向天空那般模糊,打开了父亲把她打出家门时递给她的东西。
她天真地想这是父亲给她的礼物,因为他平时就是这样做的。
让她在午夜时打开,她听话了,她难得地听话了。
里面是一支药膏和一封信。
信里告知了自己是他的养女,并对他的不告而别感到抱歉,他把家里所有的储物地点告知了她。
他死后,教堂会分发一笔钱,城里的人会照顾她,还让她和拉斯蒂娅打好关系,因为拉斯蒂娅是这一带教会的下一任负责人的预定人选。
一切都被安排好了。
泪水“啪嗒啪嗒”滚滚而下,打湿了最后的那几行字——
“我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我很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所以总是因为你的调皮而打你,很抱歉,我很心急,很鲁莽,没有给你一个很好的童年,也无法为我泛滥的善心尽起更多的责任。家里的一切你可以随意支配,卖掉也好,使用也好,就当是我留给你的道歉。
也许你会恨我,不过那样也好,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涅朵拉·伊利亚斯了,你是涅朵拉,你可以是任何你想成为的人,忘了我,去开始属于你自己的新生活吧。
愿你幸福。
最后的最后,请允许我这样任性地称呼自己。
——你的父亲:伊利亚斯敬上。”
泪水似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心里涌着酸涩的空气,少女捂着嘴无助地哭泣,不敢惊扰任何人。
她为什么更伤心了……
什么都晚了。
涅朵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干咳了几声,空空如也的胃一阵翻搅,让她干呕出来。
她没有搽拭药膏,反而紧紧攥在手心里,就像是每一次她任性后乞求父亲原谅,攥紧父亲的衣角那样。
“爸,爸爸——”她喊道,却再没有回答的声音了。
灰色的夜,伤心的人,泪水把身体打得冰凉,带走温度,带来回忆和怆哭。
……
“涅朵拉?”
拉斯蒂娅从远处风尘仆仆地跑来,她去了涅朵拉的家,里面并没有人,于是她来了这里。
涅朵拉垂头,缩成一团。
拉斯蒂娅陪着涅朵拉蹲坐了下来,轻轻拍着涅朵拉的背。
她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候,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良药。
“拉,拉斯蒂娅……”涅朵拉抽着鼻子,抑制着自己,可哭得更凶了。
“想哭就哭吧。”
话音刚落,涅朵拉再也无法控制了自己,抬头对着拉斯蒂娅放声大哭,支离破碎地把所有烦心事全都倾泻出口。
拉斯蒂娅心里抽痛,也感到有些难受。
涅朵拉哭着哭着就靠着墙睡着了,就如同那天在夕阳下一样。
不过现在满天都是璀璨的银砂般的星星,夕阳也早就坠下去了。
拉斯蒂娅掏出手帕擦干了涅朵拉脸上的未干的泪,眨眼望着星空。
眸中的银河璀璨,“哗啦”一声倾泻而下,落在她的心头。
流动的寰宇在两人旁边凝固,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声响。
涅朵拉脸上的泪痕在淡淡的月光下闪着,镀上一层银边。
拉斯蒂娅怔怔地看着涅朵拉很久,最终起身打开了教堂的门,将涅朵拉抱起,缓步平稳地走了进去。
涅朵拉也配合地紧紧抱住她。
灰色的夜空下,安眠曲的哼唱声随着银河的流逝飘远,也许什么都没变,也许什么都变了。
——她好像想明白了。
所有的昨天都在静静的月光下溜去,两人的梦自此都涂上了一抹星空的色调。
那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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