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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六部分:有个朋友真好不是吗?

第八章 第六部分:有个朋友真好不是吗?

三枝在小学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朋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他根本不喜欢跟别人交流。

不,是觉得根本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一般来说,要想成为朋友一定要有共同的话题吧,可是三枝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其他人相处得很好。并不是只是因为话题不投机,而是因为更加本质的东西。

三枝感觉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并不是因为当时年纪的中二,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更加本质的东西:

自己和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没错,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跟别人玩得很好,没办法的啊,自己总是板着一张脸,每天笑的次数都可以用一只手数的出来,这种人怎么可能找到朋友嘛,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吧。

三枝是这么想的,因此他决定怎么参加大众活动,一个人干自己的事情,例如练习跆拳道、读读书、写写小说,这些事情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直到三年级开学之前,三枝都是如此度日的。

然后当他升上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个人转入了他们班。

是一名男生,跟三枝一样是现在数量比较稀少的纯种猫族,毛色是灰毛件夹杂着黑条纹,也跟一样不拘言笑——至少给他人的第一印象如此。

“我叫张清。”

以上是他的自我介绍,十分简洁明了。当时三枝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最后一张桌子,老师便让张清成为了三枝的同桌。

起初,两人是怎么不怎么交谈的。张清也有接触过他人,也有想跟别人成为朋友的想法,但是总是因为话题对不上或者对方跟其他朋友一起聊天,所以也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两人都没有跟对方交朋友的意思。

直到开学第二周的时候,三枝在课间时写小说,然后老师突然让他去帮搬东西,结果他连本子都没收起来就离开了教室。

结果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张清正在全神贯注地阅读自己写的东西:

“这是你写的?”

张清如此问道。

“嗯,你肯定会觉得我不正常……”三枝回想起自己写的东西,开始后悔没有把本子收起来,现在自己跟这家伙的距离肯定会越来越远的……

“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够写出这种东西,我连想都不敢想的!”

“哎?”

看着十分兴奋的张清,三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看看这里,‘她看着自己被风扇绞出的肠子,想要发出叫声,却因为肠子带着内脏一起被拉出而痛苦地死去’,真是太棒了!”

“……你喜欢?”

三枝试探性地问道。

“太喜欢了!事实上我一直在想这些事情,该怎么折磨他人啊之类的事情,可是一直没有找到知音!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你!”张清一脸相见恨晚地说道。

“呃……”

三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我还真不知道有人会喜欢这些。”

“先不说那个,我要跟你说几件事,你构思的死法很不错,但是有一个缺点:太快了!”

“哈?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你设计的死法大都很快就会让受害者死亡,根本无法让他们体验到绝望,你过于注重肉体上的折磨,却忽视了精神方面,你应该更加注重精神方面的摧残,让他们在绝望中死去才对!”

“……哇。”

听了张清这句话,三枝才开始反思自己:

对啊,自己怎么能这么天真呢,死刑本来就是为了让人绝望而设计的,可是自己设计的死法却让人在完全体会到绝望之前就死了,这样的死刑还有什么作用呢?三枝第一次感觉自己得到了理解,但是没有将激动表现在脸上,而是淡淡地问: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正好有一个,你来听听……‘将一个人固定在床上,上面用绳子吊着一个保险箱,绳子用蜡烛烧,烧断的话保险箱就会砸死那个人’,这个方法的妙处就在于受害者有挣扎的机会,在死亡面前挣扎,这是最绝望的方式,就好像是在山洞里朝着光源不断奔跑却永远无法逃出去一样,这样的绝望感是压倒性的强的,这还没完,等到绳子快被烧断的时候,按下遥控器按钮,让受害者可以自由活动,就在这时,保险箱掉下,‘砰’!那个人就在刚刚得到逃生的希望之后马上得到了名为死亡的绝望,这样的绝望感是最大的!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你问我觉得怎么样?

三枝快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战友,一直在寻找的知音吗?

“……太棒了。”三枝的眼角湿润了:“真是太棒了!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我们肯定能创作出最棒的死刑的!”

“不!”张清否定了三枝的建议:“这个世界没有事情是有限度的,我们能够制作出好的,还能制作出更好的!”他热血沸腾地说道:“三枝,让我们制作出让人体会到更加大的绝望的死法吧!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嗯!”

三枝第一次感觉自己找到了同类。

找到了跟他一样脑子不正常的同类。

从那天开始,三枝和张清正式成为了朋友。

两人开始一起读书,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踢足球,一起去锻炼身体。三枝也第一次找到了可以理解自己的人。记得有一天老师正在教方程的解法,但三枝因为从当天早上就开始试着证明黎曼猜想,结果一点没听:

“张清,你看,我似乎成功了。”

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解释方程的解法时,三枝偷偷向张清展示自己的证明过程。

“嗯,不错嘛,可惜你只证明了有限域的黎曼猜想。”张清看着写满一沓草稿纸的证明过程,无比惋惜地说道。

“对啊,有限域上的黎曼猜想跟复数域上的证明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也只能做到这里了。我的水平还真的很差呢……”

“别灰心啦,很多数学家证明一个定理都要花很长时间的,你上次不是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的4+4了吗?”

“可是那个在1940年已经被布赫希塔布证明了……”

三枝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数学真的是太差了,如果他再好好听课的话,也许就可以证明复数域上的黎曼猜想了。

“老兄,你要知道,当你发现东西的时候,重要的并不是那个东西是否被前人发现过,真正重要的是你能否以此为基础前进,你这次证明了4+4,没准下次就能证明1+2了呢……”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聊得太投入,连老师走到他们身边都没发现。

“呃,老师,我刚刚证明了有限域的黎曼定理。”三枝将草稿纸递给老师,心想也许老师可以帮自己。

“你们不听课在这里证明什么定理?你们以为你们数学很好吗?”老师将写满了证明过程的草稿纸撕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你们给我站出去,明天早上写一份600字检讨给我,看你们还敢不敢不听课!”

两人听到这话,一语不发地走出了教室,但他们并不是伤心,只是在思考。

“我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呢……”三枝小声地问道。

“可能是我们做的题目太简单了吧,说起来我们也有错,放着高难度的题目不听,去证明那些简单的定理,惹老师生气也是有道理的。”张清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些简单的东西还是不要再去想了好点。”

“也对。”三枝仔细想了想,认为张清说的有道理:自己仅仅只能证明有限域的黎曼猜想,这代表自己的数学水平已经很差了,再不好好听课只会越来越差,怪不得自己连费马大定理都无法证明,原来是自己不好好听课的结果。以后就不要再想着证明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东西了吧。

三枝叹了口气,仰望天空,开始思考检讨该怎么写。

之后他和张清就再也没有碰过这些“十分简单的题目”了……

记得当天晚上,三枝被张清约出来在河堤见面。他们两人躺在草坪上,看着星空聊天。

“三枝,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你问我这个……我感觉世界好无趣。”

三枝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这个世界没有能让我关心的事情。”

“哦,真是可惜呢。”张清笑着回答:“我认为世界很有趣。”

“为什么呢?”

“因为你看,世界很大不是吗?可观测宇宙的半径有450亿光年,这个广阔的世界里,肯定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吧。你看,我不就认识了你吗?”

“嗯……的确呢。”

“对啊,谁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遇到什么事情呢。我跟你讲,三枝,世界就是这样,上一秒它可能还在往你脸上吐口水,下一秒就狠狠地亲你一口。”

“我讨厌口水。”

“我也讨厌!可是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只能等待,等待着下一秒发生,然后接受它,这种等待不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对啊,等待不也是很有趣的吗?三枝突然发现自已一直缺少什么了。自己没有期待任何事情地度日,肯定体会不到生活的乐趣的。张清一直期待着世界下一秒会给他什么东西,因此他认为世界是很有趣的。

“可是这样的世界真的很混乱呢。”

“对啊,可是完全按照轨迹走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很多事情都不可能会按照以前的样子发展,因此混乱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张清看着星星,如此说道:“因此啊,三枝,我有个梦想。”

“说说看?”

“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混乱。”

“更加混乱的话,犯罪率会增加,我们也会过不安宁的。”

“不,不是那个混乱。你看现在的人们,都在过分按照规章办事,一点都不有趣,一点生气都没有。我希望生活能够更加多彩有趣一点啊。”

“说的有道理啊。”

三枝也觉得这样的生活过于无趣了。

“因此啊,三枝,让我们把这个世界搞得乱七八糟吧,我有感觉,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肯定能做到,只有我们能做到。”

“嗯。”

第一次被人拜托,三枝感觉很高兴:

“让我们把这个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吧,说到底我们两个没有朋友都是世界的错啊。”

“我们两个一定可以的!”

听着这句话,三枝默默地流下眼泪。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了朋友,一名真正的朋友,一名可以真正理解自己的人。第一次感觉自己跟朋友在一起什么都能做到。

嗯,一定可以的吧。

因为谁都不知道世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啊,因此,抱着期待的心前进吧。

“说起来,你检讨写完了没?”

“……一个字没动。”

“……我也是哎。”

两人设想了一下第二天自己的死法,连告别都不用,就各自狂奔回家了。

在路上,三枝由衷地感觉:

有个朋友真的太好了。

三枝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垫上,周围到处是走动的医生、护士,还有许多满脸污血、四肢不全的伤者。

什么嘛,刚才的都是梦吗?三枝缓缓坐起来,感觉身体到处都酸痛不止,但外伤基本痊愈了,他制作出一副眼镜戴上,然后静静思考起来。

但是一点都不高兴。

任务失败了,自己没有抓到那两个女人,还有那么多人因此而受伤,自己真的失败了。

说起来,自己为何还没死呢?看来自己命硬到一个新的境界了。这里是哪?自己接下来又该去哪?

“嗨。”

三枝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

是托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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