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羽沫,克莱夫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的名字背后的含义。
羽沫,这个独特的名字宣告着她的身份:来自血源的古老民族的一员,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血民,最初的血病患者群体。
话虽如此,羽沫在平日里的表现实际上也和常人无异:在成为血医前,她是一名小说家,即使在成为血医后,她也会利用空闲的时间付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写出几本小有名气的作品。
顺带一提,克莱夫特也是她的书迷,他在敦威治诊所里的书架上摆了好几本羽沫的书。这次前往乌萨也是想看看羽沫有没有在写新书。
但不出意外的话,克莱夫特到达时会看到她抱着她的猫慵懒的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关于那只猫,羽沫管他叫卡特。不过羽沫其实很讨厌对和猫有关的事物,像是猫粮啊猫砂啊,她都很讨厌,她只喜欢猫。
对此雷德的评价是“什么玩意?”
听到这句评价后,身高两米五,比雷德高出半个人的羽沫当时就把雷德喷了个狗血淋头,之后还把雷德写进小说里好好的黑了一番。
看了那本小说的吉尔在好长一段时间内看到雷德就笑得跟个蒸汽机一样。
于是,雷德下一次拜访羽沫时,带上了吉尔一起。
然后就是雷德坐在沙发上一边给卡特喂猫粮一边看着羽沫对吉尔展开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最后,羽沫以她自己和吉尔为角色原型写出了在女性读者圈里颇受好评的言情作品《触手与调酒师的夜晚》。
自然,轮到雷德笑吉尔了。自然,雷德又被吉尔打了一顿。
关于《触手与调酒师的夜晚》,克莱夫特也看了,关于里面一个触手怪和一名女酒保好上了这回事,他可以肯定是真的,触手怪和女酒保都是。而且小说里面还比较收敛。
对的,羽沫是触手怪,平时都穿着宽松的黑袍来掩盖着。克莱夫特有幸见过她掀开黑袍,看见了里面蠢蠢欲动的触手和缓缓爬出来的虫子。
不幸中的万幸,那是克莱夫特唯一一次看见她掀开黑袍。而且那还是很久以前了,要是在近几年,克莱夫特要是见到她掀开衣角,肯定会能跑多远跑多远。
说到很久以前,羽沫和克莱夫特刚刚认识那会。那时,羽沫还不是血医,只是一名破旧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平日里就是翻翻那些比祂的祖宗还要古老的书籍,用触手把那些像克莱夫特一样误入图书馆的人赶出去,或者永远留下来。
要不是克莱夫特看着羽沫写的书看入了迷,可能他也成为了羽沫在图书馆一角开辟的菜园子里面的肥料了。
总之,克莱夫特的出现让羽沫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她在这个图书馆呆了多久了?
据后来她和克莱夫特的交流,克莱夫特知道了她以前的故事:她是负责守护这个蕴含了历史沉淀的图书馆的血民后裔中的一员,也是守护这个图书馆的最后一人。
“不是所有人都想一辈子守着这个偏僻的图书馆,”在书架旁,羽沫挥舞着绑有绷带的纤细手臂对着克莱夫特说“有些人离开了,有些人离去了,反正到了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了。”
“……嗯。”
“也不知道那些离开的同胞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她看向了远方初升的太阳,眼神稍显黯淡。“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
“……嗯。”
“你说,现在外面变成什么样了?”她笑了出来。“我记得之前在附近的村子里买过一个风车。”她伸出奇长无比的手指指向了插在窗台缝隙中,随着风缓缓转动的小风车。“也该买个新的了。”
……克莱夫特决定不把那座村庄已经成为废墟的事实告诉她,只是“嗯。”了一声。
然后,她掀开衣角,紫色的触手飞出,一把夺过了克莱夫特一直盯着的书。
克莱夫特看到衣角里面那些蠕动盘绕的紫色触手和缓缓爬出来的畸形昆虫,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只黑色的小猫从书架的阴影中现身,十分亲昵的在他腿上蹭了蹭。克莱夫特在日后才知道它叫做卡特。
羽沫阴沉着脸,接过触手夺来的书。“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只看着书是很没礼貌的。”
“抱歉,太好看了。”
羽沫瞪了她一眼,然后随意的翻了翻那本书,随即将其轻轻砸在克莱夫特头上。“算你有眼光,这本是我写的。”
之后啊,羽沫打包了图书馆的书籍,跟克莱夫特一起你扛一箱我背一箱的将它们搬到了克莱夫特的家里暂放。
“重新看一本书也许会有新的感悟,但不会有新的结局。”在克莱夫特家里,她抚摸着古老的书页这么说道。“所以我才会开始自己写书。所以我才会在这里遇见你,美丽的女士。不如……”
克莱夫特疾步走来一把拉开她和帕斯卡。“别对着别人老婆发癫!”
再往后,羽沫成为了一名作家。再往后,她加入了血疗会,寻找新的写作灵感。再往后,她来到了乌萨镇,成为了乌萨镇的血医,直到现在。
现在,克莱夫特挥手挪开一团挡住视野的蒿草,乌萨镇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克思嘉,你看,有生面孔过来了。看样子还……”
“安静!戈斯,别让他发现。”
“格林菲斯……我想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克莱夫特看着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的三个小孩子从不远处的蒿草丛中落荒而逃。
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来着了?克莱夫特也不太记得了,但那一定过了很久。
沿着模糊不清的记忆行走在似曾相识的村庄里,克莱夫特来到了诊所,那看起来就像是图书馆造型的诊所还是和以前一样。想必推开门看到的也是和以前一样的羽沫抱着猫在对着天花板发呆吧。
想到这,克莱夫特推开了门。
昏暗的室内,可以看到在柜台后面,有个罩着黑袍的人伏在桌前奋笔疾书,听到开门声时,她也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头。随后继续挥洒墨水。
克莱夫特没有打扰她,他放轻脚步坐到了沙发上,开始打量这个许久未见的地方。
墙角书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和克莱夫特很久以前看见的相比明显多了不少。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还在和墨水做斗争,看样子还是没有想搭理他的打算,就和以前一样。
克莱夫特坐了一会后起身走向书架,抽出一本比较新的书后回到了沙发上开始翻阅起来。
这时克莱夫特才注意到没有卡特的身影,不知道那个小家伙又跑去哪里了。
取而代之的是祂站在书架前,无瑕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饱经风霜的书籍。
随后,有几本书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连同里面记载的文字一起,化为灰尘混杂在空气之中,归入虚无之内。
随后祂也快速腐败,一同化为灰尘消失了。整个过程极为短暂,不大的诊所里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
昏暗的诊所里只剩下翻书声和笔尖摩擦过纸面的声音,直到太阳升到半空,从窗户照到桌上照到她那洁白纤细的手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把笔狠狠拍在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克莱夫特把心从书里揪回来,站起身对她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她身子抖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那声音和克莱夫特回忆里的大相径庭。已经过去很久了啊。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看向书桌上翻开的书本,上面的墨迹甚至仍是湿润的。
“写得如何?”
“……还,行。”她站起身,整张脸藏在阴影之下。走到柜台旁取出一瓶牛奶。
“雷德托我给你带了这个。”他拿出了那包猫粮。“凯瑟琳奶奶家产的猫粮。”
“嗯,”对方咽了口口水,“就放那吧。”
“嗯。”克莱夫特把猫粮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挥了挥手里的书。“记得准时喂卡特,另外,这本写得不错。”
“嗯,嗯……”对方心不在焉的回应着,轻仰起头,一口气喝光了牛奶。
“那就这样了,”克莱夫特一边把书放进了口袋里,一边迈开步伐走向门口。“告辞。”
“慢走。”对方随意的说着,看着克莱夫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拿起了那袋猫粮,迅速撕开,把鼻子凑到袋口狠狠吸了一口,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就在她把手伸进袋子里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架到了她肩上。
那是帕斯卡的脊椎。
“你是谁?”悄无声息回来的克莱夫用质问的口气问他。
对方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被吓傻了,猫粮都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羽沫在哪?”他握脊椎刃的力道加大了几分。
“……”
克莱夫特手一抬,将对方的兜帽掀开。
一对毛茸茸的黑色猫耳出现在他眼前。
“卡特?”克莱夫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羽沫的那只猫。尽管那只猫不长这个人样。
对方猛的点了点头。“是我是我!”
“……羽沫呢?”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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