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月光给高大的十字架披上了一层亵渎的微光,鲜艳扭曲的植物盘旋在十字架下的尸体上欢愉的扭动着。被绑在十字架的枯槁尸体茫然的直视着前方的一群人。
克莱夫特和一众骑士就站在十字架前石板路上,警惕的看着周围缓缓向他们爬来的骨瞳花。
一旁的马儿发出沉重的喘气声。
“这都怎么回事啊?”一名年轻骑士难以置信的看着挂在不远处城门半空晃晃悠悠的女骑士“我记得我们是来调查案件的吧?”
应该没有一般人会认为调查案件的时候会出现值得信赖的大姐头现在就吊死在不远处,而自己现在就被一堆恶心的植物包围着吧?
“很明显,”克莱夫特伸手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了一个装有黑色浊液的瓶子。“有人想我们死。”
接下了一个麻烦的工作啊。他在心里这么感叹着,将瓶子摔向离他们最近的一朵花。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瓶子破碎,黑色浊液飞溅开来,将那朵花连同周围的土地也一并覆盖。
然后他举起已经重新装填过一次的燧发枪,瞄准了那株愣住的骨瞳花。
砰!
艳丽的火焰从花朵上绽放,将周围一片化为火海,化为夜晚一道夺目的风景。
看见其它花朵开始有意远离火海,克莱夫特又掏出两瓶,继续丢在周围,形成一道隔离墙,阻断了从艾斯伯格深处不断爬出的骨瞳花的去路。
骨瞳花顶着妖艳的花朵后退,克莱夫特盯了火墙外那十字架上的尸体一眼。回头叫了薇提妮丝一声“这些花应该有人控制,我们得找到那个家伙!”
他又从大衣内袋里拿出两个个瓶子“这是最后的石油了,给你的人,叫他们守好这里。”然后他掏出了脊椎刃。“我得先去当地诊所看看。”
“你们!守好这里!”薇提妮丝把两瓶石油递给一旁的骑士。
那名骑士立刻小心翼翼的接过瓶子。“欸!拿几个棒子和布来!做火把!”
克莱夫特在一旁等着火把做好后,接过了薇提妮丝递来的火把。
刚走出两步的他突然回头,看见了紧随其后的薇提妮丝握着短剑和火把。
“需要帮忙吗?”薇提妮丝很是潇洒的说道。
“……你先戴个头盔。”
“额,你不也没戴?”
克莱夫特没理她,继续向小镇内部走去。
等薇提妮丝急匆匆戴上了马车里的备用头盔后,赶到了克莱夫特身边后,两人便开始深入黑暗的小镇内部。
两人一路小跑着摆脱骨瞳花的包围。
然后
咚!
诊所的门被克莱夫特一脚踢开,燃烧着的火把照亮了黯淡的室内,和那几株盘旋在房柱上的妖艳花朵。
浑浊的眼球转了过来,随即克莱夫特将火把插进离他最近一朵花的花心里。
焦味和破空声同时产生,所幸克莱夫特有意护住没有遮挡的脸部,让溅向他脸的骨刺都被衣袖挡住。
大衣发出一声轻嚎。薇提妮丝焦急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没事吧?”
“没事,”克莱夫特抓住射完骨刺后萎缩的骨瞳花,丢向较远处的那株骨花将其砸落。“说好的,你守门。”
“放心!”薇提妮丝在门口附近站好,用火把逼退靠近的骨瞳花,时不时挥刀解决一株。
克莱夫特解决完一楼的骨瞳花后,确定了一楼安全后,招呼薇提妮丝跟他一起前往二楼。
通往二楼的门被锁住了。
“啧。”克莱夫特用力踹了几脚,门依然不为所动。
薇提妮丝拍了拍他的肩“我来吧。”
“最好快点。”克莱夫特立刻退到她身后进行掩护。
轰!
用火把烧焦了一株眼瞳花的他回头,看见有些厚重的门被穿了个洞,透过洞可以看见薇提妮丝有些狼狈的趴在门里边。火把和短剑掉在一旁,还好没有熄灭。
“门开了哦。”她一边起身一边说着,扬起一片灰尘“这里多久没人来了啊。”
“可能在那个混蛋把这里搞得一团糟之后吧。”克莱夫特拉起她,同时火把也对着楼梯上那一堆蠢蠢欲动的妖艳花朵。“看住这里。”
“放心。”薇提妮丝握住短剑和火把站稳身形挡在了楼梯口前,那背影在克莱夫特眼里看来莫名可靠。
“但愿如此。”他转身观察二楼,很久以前他来过这里。这里的一切貌似还和那时候一样。一样的走廊,一样紧闭的几扇房门。
咚咚咚。
有着独特韵律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就在走廊尽头的那一扇门。
克莱夫特快步走去,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留下足迹,火光照亮了典雅无华的门板。
犹豫了一下,他选择转动门把手。
拉开门,祂就站在门后,即使是火光照在祂脸上也无法照破那层阴影。
也许祂没有面庞。克莱夫特突然这么想着,同时祂优雅的往后一退,退回到火光照不到阴影里,身形如尘埃般消散,缓缓落在地上,与其它尘土混为一体。
克莱夫特把火把往前一伸,看见在角落的一张书桌前,有个人背对着他保持着书写的姿势一动不动。
对的,一动不动。
克莱夫特意识到了什么,快步向前走去。
不出意外的,那人已经成了一具布满灰尘的干尸了。但尽管如此,他仍然紧紧抓着笔不放,笔尖停在一本敞开的书上。看样子是在写着什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从穿着上来看,这人应该就是血医了。
克莱夫特顺着笔往下看去。
对可悲的古林献以
最后一段字到此戛然而止,看来克莱夫特是永远不知道这名血医对古林献以什么了。
他轻轻的把书本拉出来,快速的翻阅起了里面的内容。
里面是血医的忏悔录,对一位名叫古林的血病患者的忏悔。
古林是艾斯伯格的一位花农,在有一天他从花园回来后染上了血病:他的身体长出了鲜红的植物幼苗。
这是植化症,患者会逐渐变成植物人,在血病中算是比较常见的情况。
虽然是血病,但实际上,血病并不是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会残忍的夺去人们的性命。
它只是让人产生变化,仅此而已。
可能某些宗教对血病的解释还更加正确一些:来自神的血流入我们的体内,所谓的血病只是神的能力体现而已。艾斯伯格的血医对这个观点有些许认同。
所以他告诉古林不用太过在意这个血病。实际上,古林本身也不太在意这回事。他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花上。
对他来说,花儿几乎就是他人生的一切。得了这个血病之后,他呆在自己花园里的时间更长了。
他跟花儿一起享受初生的阳光,享受晨露挂在身上的清凉,感受着舒展枝条一样的惬意。
然后在太阳下山后,将自己的根从土里拔出,回到自己温馨的家里。
他的家人们对于古林而言也像花儿一样重要。尽管自己得了血病,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妻子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不要因此自暴自弃。
还有他可爱的女儿,特地摘下自己种的花编成花圈送给父亲。
父亲的手刚碰到花儿,那还未完全开放的花骨朵瞬间就变得开放起来,将自己的美丽枝叶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一家人面前。
可能那时他明白了什么,明白了自己得到了上天的一种恩赐还是别的什么。
其它村民们也明白了什么,他们知道平时那个沉默不合群的花农得了血病,明白他已经成为了死亡的象征。
果不其然,他的妻子有一天在田里耕作时不幸跌倒,立在田边防止野兽闯入的树桩刺穿了她的眼睛。
就当所有村民都议论着花农的晦气时。古林带着一株在那之前从未有人见过的鲜艳红花出现了。
有人看见,花心里面,有一颗浑浊的眼球在打量着他们。
当他回到家里时,血医已经给他的妻子处理完了伤口。
“很抱歉,眼睛救不回来了。”
“没事,我自有办法。”
自那之后,花农妻子照常出门,但是戴上了一顶漂亮的草帽,草帽上还别着一朵鲜艳的红花。
村民们都说那朵花里有着邪眼,花农妻子被他自己带回来的邪花给夺舍了。
只有花农一家和血医知道,那其实就是一个移植眼球而已。
但很可惜,村民们不这么想。他们把这件事告诉了路过的骑士团,为首的伯爵很是激动,带着骑士们来到花农的家里试图解救那个可怜的女人。
当时花农正在他的花园里和花儿共度美好的早上。
骑士们一开始选择和花农家人进行交谈。但很可惜,在一番交流过后,他们认为不止妻子,花农一家都被邪花给夺舍了,居然帮一个孤僻怪异的血病患者说话。
最后,在村民们的怂恿下,骑士们决定对花农一家进行净化,用最原始的方式。
即火焰。
巨大的十字架在广场上立了起来。
当血医闻到一股焦肉味而从他的图书馆里走出来时,远远看到巨大的十字架上有几个人形焦炭在胡乱挣扎着。农民和骑士们欢聚在十字架周围,就像在举办什么庆典一样。
鲜红的花朵在火焰之中流下了粘稠的液体,那不是眼泪,而是眼球。
不知道花农有没有通过那个眼球看到了一切,当他跑回来时,现场只剩下一片狼藉。宛如人形的焦炭,欢宴之后的残渣剩饭,还有举着草叉义愤填胸的村民们。
不知道是不幸还是万幸,骑士们在举办宴会途中想起了自己本来的任务,骑上马奔向了远方。
喝醉的村民们认为只是区区一个小花农而已。没必要麻烦骑士大人亲自出手。自己拿把草叉就能解决了。
确实如同他们所想的一样,他们抓住了花农,告诉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那和蔼的父母,贤惠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女儿,都因为他带来的厄运而献出了生命。
然后他们把失神的花农绑到了十字架上。无论血医怎么劝阻都没有用。
正当血医也被当成是被夺舍的血医而被村民们控制住时。漫山遍野都开满了鲜红的花。
不能说是开满了,应该用爬满了更为确切。
然后……
“克莱夫特!”
听到薇提妮丝呼喊的克莱夫特回头一看,看见被骨刺扎得像个刺猬一样的骑士向他冲来“我挡不住了!”
“窗户!”克莱夫特说着,自己身先士卒,从窗户跳了出去。
在半空中,他看向远处的巨大十字架。
十字架上爬满的花朵朝他的方向盛开着,就像在看着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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