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一场舞
遥远的地方传来歌声。
指尖在舞动。
鲜血的节拍。
闻见凝滞的腥香。
目见错序的骨节。
有什么从耳边呼啸而过，又很快远去了。
向着比生命更遥远的地方。
他们在哭。
他们在笑。
视野向着无限远处拉去，最终归于绯月。
对了，我是在跳一场舞。
一场枪弹的舞蹈。
嘘，木偶们在倒下。
红茶溅出黑红的泪水。
斜坐在王座上的家伙，还请你领取痛快的终场。
我看见，
赤红的旗帜飞扬，
在已然落下的残阳里。
所以，我再听不见那遥远的歌。
……
那是上演在不该起舞之地的舞蹈。
黑色如潮水般的侍者们身着蓝黑制服，钢靴掷地之声清亮如在耳边，肩上明黄的三道绶带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执掌院内事物，操纵人员流动，俯仰学院生息的〈执行委员会〉。
是何等的舞蹈，需要他们来作为侍者？
然而贵宾入场。
取下礼帽，那执礼杖的贵宾行礼，面带微笑：“安希会长，别来无恙，愿您的生活充满阳光。”
这是舞台的前奏，绅士向女士行礼。
“菲利普·玻利瓦尔，是谁向你下达的指示？”
“这不重要，女士。如果您确实想知道的话，也许是您的敌人，也许是您的老师，也许是我们至高无上的〈总裁会〉……那都不重要，女士。”贵宾重新将礼帽戴回，侍者们为他搬来王座，“只有一件事您需要知晓：在您准备破坏演出之前，与我等共舞，直到舞台落幕，或是——”
尘灰飞舞——
待其落下，红发的少女已不见身影。
“噢，女士，看来您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贵宾将双手搭在扶手上，双腿交叉，“需要绅士去寻找的舞伴，可不是一位合格的淑女。”
装似无意的，他的礼杖轻敲地面，网状扩散而去的蓝光掠过房间，只在某一处留下蓝色的淡淡荧光。
“嗯……女士，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贵宾微笑着，“去，我的猎犬们，把藏在那里的猎物抓出来。”
“菲利普，我再给你一次自行离开的机会。”脱离隐蔽处，安希站了出来，“你知道，哪怕是一群一价术师，也无法抵挡一名灰烬术师的意志。”
“女士，我当然知道。您可是学院之星，新生代唯一的二价灰烬术师。”菲利普直视着她，面带微笑，“但我们，也不仅仅只是一群一价术师而已。”
展开双臂，他扔出一件天平。
“遗物〈O-01-013〉，识别名｛残月天平｝，它的一个很粗浅的应用，是创造一个不可被打破的舞台，直到所有人在这个舞台谢幕……”
“菲利普！你这个家伙！”
“……抱歉，我说的太多了吧。看来您有些迫不及待了。”
面对着愤怒的少女，菲利普露出微笑。
“只要杀死我们所有人，这个舞台就会结束，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是舞台的起调，生命之花在此肆意盛放。
“呼……”那红发的少女束起马尾，右手伸出直指前方，“我不会停下。”
前方，两位侍者穿出，持剑邀女士共舞。
“召唤逝者的归无，召唤红莲的叶尘，红色是为血之浆，狂风是为尘之鸣……”
她吟诵着，哪怕眼前持剑的侍者已至眼前。
只需下一刻，利剑便会穿过。
只需下一刻，女士便会消亡。
“……来临啊，【红莲业火】！”
直到此刻，紫色的光芒才一闪而过。
飘渺着，由烈火所构成的花瓣，它燃烧着。
灭世之红莲，粲然而放！
炸裂着，灰尘弥漫。
“女士，区域性爆炸的魂卡用来应对杂鱼，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端坐在王座上，菲利普微笑着俯瞰绯色眼瞳的少女。
“只是很可惜，我的猎犬们，并不喜欢被当作杂鱼。”
“……哼。”
炸裂，破碎，损坏，磨灭，轰鸣，泯灭，消亡，杀死……
“为什么还不后退？”
“为什么还不害怕？”
“阻拦我，是会死的啊！”
“我……受够了。”
贵宾和他的猎犬们只是微笑着，继续邀约女士来参加舞蹈。
红与白的涂抹，是舞会高潮的华章。
舞台之上，暗红的灯光投下，照亮仅剩于此的两个人。
“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来送死！”
即使被从王座上拽下，领口被抓住，菲利普依旧微笑着。
“你太温柔了，安希会长。”
“即使让自己面临危险，也一定要采用吟唱的方式来控制术式的威力，为了不让我的猎犬们损伤，您真是良苦用心呐。”
“闭嘴。”
被狠狠扇了一巴掌，面上留下红色的淤痕，他仍然微笑着。
“我不，我要告诉你，学院的鹰犬，是‘红鹰’和‘黑狗’。红鹰是学院的英雄，所有人都以她为荣，她抗击外敌，保卫学院，身居高位，声名鹊起。”
“而我们‘黑狗’，就只是学院的狗而已。人们提起我们时，只会说，看，那是〈总裁会〉的走狗，脏活，累活，我们都做，回报我们的，却只有大家的骂名。”
“所以，你就要让你身边的人都陪你去死？就为了你们所谓的名声？”
“不，女士。”菲利普笑着，“我只是想告诉你，‘红鹰’再强大，也只有一个。”
“但我们所有人，都是‘黑狗’！！！”
“归来吧！我的猎犬们！”
他们从地狱归来。
缺肢的，拿起武器；受伤的，绑上绷带；流血的，舔舐伤口；完整的，仍在起舞。
“疯子。”
安希呢喃道。
“那是对我们，最好的评价。”菲利普支撑起红肿的脸庞，挤出一个微笑，“请继续舞蹈吧，女士。”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绯月已然升起，也许月光已然遍洒。
他们仍在那里。
“结束了。”
安希扔下手中失去意识的菲利普，疲惫的将身体拖向门的方向。
时间，还剩一点，还有时间去杀死那个叛徒。
这么想着，少女拭去脸上的血迹，推开大门——
“安希会长，请停下吧……”
棕发的男性站在门口，身后是红衣的同伴们。
“贝尔……？”
“我想了很久，还是和大家说了。我们决定，不能让你去死。”
“我叫你们躲开，不要过来的意思是让你们保存实力，而不是用这份力量来对付我！”
“所以，我们更不能让你去死了，安希会长。”
身后的红衣〈监察会〉同伴们，有的双眼红肿，有的脸上还有泪痕。
不知道为什么，安希突然想起菲利普说过的那句话。
——你太温柔了。
我……真的，太温柔了。
温柔到，就连他们都以为能影响我了。
我还真是一个，不合格的会长啊。
“我名为安希·佛罗尔（Ash·Follower），任何阻挡我的人，都将成为我脚下的尘埃！”
“来吧，开战吧！”
舞蹈，仍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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