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不精之人，自是不知道还有一个出自道家的成语，叫“庖丁解牛”。
不知道时至今日依然极受追捧的词作大家曾作《猪肉颂》。
净铃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俗吗？俗，太俗了。
但那位词人还曾经有这么一句儒家学子皆知的传世明言：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甚至还有由厨入宰的传奇人物，提出“治大国如烹小鲜”的论调，影响至今。
做菜这种事，任何人都做得，但想要做好，就有些难了。
就只说火候和调味料的多寡，都是个需要厨子反复思量的问题。
夜无染的手艺如此之好，既有可能是习惯成自然，也或许是本身就有做菜的天赋。
不论哪一个，配自己身边从未下厨不喜吃饭的弟子，都刚好。
注意到鱼幼薇流泪后，更是感到一阵心疼。
夜无染当然也注意到鱼幼薇流泪了，虽然有些在意，但还是没有直接开口问。
因为少女吃得那么认真，给人感觉即便朝她搭话她也不会理睬。
而就在夜无染安心于大家似乎都觉得粥跟汤不错；鱼幼薇不自觉地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傅清霜在思考着弟子人生大事，于是餐桌上只听喝粥声未闻人出声的时候——
湖君依旧是淡淡的口吻：“粥与汤，都没了。”
夜无染以为自己听错了：咋的，煮了那么多，满满一桶，到底还是少了？
鱼幼薇则破天荒有些遗憾：粥和汤，就唯有自己身前这么一碟一碗了。
傅清霜的脸上则有些绷不住了，想法也非常简单粗暴：她想揍湖君这个“好邻居”一顿。
今天的晚餐目的是啥你不知道吗？！
来就来了，还全都吃了，过往怎么没看出来你不仅面瘫，还是饭桶？！
儒家圣人学问高，但未必个个都脾气好。
硬要说起来，傅清霜当然是能被归类到脾气好那一边的，但若事情牵扯到弟子，她就容易变得敏感暴躁起来。
傅清霜对湖君的敌意，两个后辈都能感觉得到。
鱼幼薇连忙劝慰道：“师父，我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夜无染则提议：“那、那个！其实少吃一点也好，之后我还打算做些夜宵甜点来着！为了之后留点肚子也好！”
湖君不理睬傅清霜的滔天怒火，转向夜无染：“夜宵都需要准备些什么？”
夜无染苦笑不已：“那就请湖君为我准备水吧，好水。”
湖君点了点头，已经吃完的他先行告退。
剩下三人边吃边聊。
“之后的点心也是不需要嚼的。幼薇可以期待一下。”
期待？吃的？
今天之前的鱼幼薇，若是点头的话，定是违心之举，做戏罢了。
但眼下，却是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知道已经再没有多余的粥和汤了，所以到最后鱼幼薇其实吃得很慢。
注意到她吃得很认真后，夜无染就有意多与傅清霜多聊聊。这让后者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心细如发的男子，真不算太多。
夜无染与傅清霜的话题涉及到了前者的师门和师父。
听着眼前这位儒家圣人的描述，夜无染愈发确信这位山主确实是家师苏夕颜的闺中密友。
她甚至能用寥寥数字去描绘出苏夕颜将本命剑的真正力量解放后，所呈现出来的瑰丽风景。
“说起来，夜无染还没有接触到宗门的纯正仙法？”
“嗯，是的……原因的话，傅山主您应该明白，我本来就已经是逾规了，所以就只是先求师父教予我入门部分，以及眼下修道先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傅清霜感叹道：“所以你的破道和缚道才能练就那种等级？知不知道你那一手无咏唱的离相寂灭有多惊世骇俗吗？我和那些观战的人都非常好奇，你究竟是与佛法有缘，还是单纯地熟能生巧？”
夜无染摇了摇头：“都不是吧……单纯只是练得次数多，再就是钻空子……其实我的离相寂灭效果应该是大打折扣的。我当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若是缚道不足以防住困龙锥的话，就不顾一切以伤换伤。”
大打折扣？
飘渺洲出身的方堂玉，被人称之为“荒唐玉”，可不仅是因为其行事荒唐。
据说那人曾经师从名家，最喜欢做得事情就是在山上山下免费帮他人担任“状师”，喜好搬弄唇舌颠倒是非，因而甚至酿成了数桩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真不小的惨剧。
最为轰动山上山下的一件，就是他曾经在城隍爷午夜判案之际，主动担任一位罪人灵魂的辨师，方堂玉堪称舌灿莲花，竟是让城隍爷以及手下哑口无言，最终本该板上钉钉的案情宣判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一个本应该失去轮回机会的犯人竟然有机会重生。而后竟然还具备了修道天赋，被飘渺洲某个二流门派收为嫡传弟子。
最终，这个被认为有望令门派“中兴”的弟子，竟是带着门派一块儿灭亡了。
于是就有人说这是“荒唐玉”的深远谋划，也有人说这不过就是偶然巧合罢了。
虽是这种人，但飘渺洲没几个人愿意找他的麻烦，就因为他那困龙锥。
一旦被方堂玉打入关键窍穴，灵气受阻以至于无法升境都算是小事，就怕方堂玉一狠心，甚至可能就会在对战中让人跌境！！
这一手法，世间罕有。
那困龙锥是方堂玉公认的最大杀招，大炼之后的攻伐本命物，结果却在面对夜无染时无法发挥哪怕分毫的作用。
傅清霜微微摇头。
太过自谦了大概是这孩子的缺点之一吧。
小问题而已。
傅清霜想起了另一件事，转而问道：“说起来，你师父至今也稍未……？”
夜无染点了点头。
傅清霜了然。
但马上就眉毛微蹙。
傅清霜是儒家历史上第二位女子书院山主。
第一位，在浩然版图的西北流霞洲。
那位姓郦的儒家圣人做过一件极为“惊世骇俗”的事情，就是嫁给了自己的弟子，流霞刘氏现任的掌门人。
傅清霜曾与她聊过，才知道那位郦姓女子昔日的闺蜜，如今成了她的丈母娘。
她与傅清霜坦言：自己从闺蜜手里接过那个粉雕玉琢的男婴后，就做好了亲自“打造”出理想恋人的心理准备。
而夜无染也是婴儿时就被苏夕颜捡到并带回到宗门里的……
……应该不会，吧……
不行。
事后还是再联络一下好了。
（历史上如此喜欢猪肉甚至还作词的自然就是苏轼啦，就我个人而言是相当敬重的人。希望之后能为他提供一个登场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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