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对“邪恶”的评价往往没有分寸感。
当大人把所有贬义词汇堆砌在它们表面却还觉得远远不够的时候，又把种子悄然埋在孩子们的心中。
“它们都是丑陋的怪胎！”
“它们都是三头六臂的魔鬼！”
“对！你们说得都对！”
大人本不提倡小孩互相传递脏话，却鼓励他们在“邪恶”身上发散思维。
所以，在孟仙很小的时候，七杀殿的形象在他心中已有大概。
耸人听闻的传言也许少不了虚构成分，但至少那边的人一定做了某些惨无人道的怪事，才造成人人听之变色。
至于孕育它们的肮脏土地恐怕早就被它们挥霍，所以魔爪正在蔓延天南的各个角落。
接触到三立之后，孟仙却认为这位尊贵的少主的童年生活绝非是在人们杜撰的所谓昏天黑地的地狱中度过。
可能那里的天气总是有些灰蒙蒙，让人透不过气吧？因此被不了解的人描述成那样不堪？
孟仙很久没有回答，空气里也蠕动着失礼的疑惑。
“你的样子像个不情愿出嫁的小姑娘……”
小满掩嘴，笑嘻嘻地道。
如果说之前算白活了有些夸张，但七杀殿里的一切都颠覆了孟仙的想象。
当然对于那些保持偏见的人依然会傲慢地笃定自己看到的一定是魔鬼们施加的障眼法。
“是很奇怪啊，七杀殿……”
孟仙恍惚地摇了摇头，再次用视线去够碧蓝如洗的天空。
“他们是怎么说的？我想听听看。”
小满好奇地晃动着悬空的小腿。
“都是很难听的话，我说不出口。”
孟仙抿嘴，嗓音透出歉意。
小满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把脸偏到另一边。
但很快她又耐不住寂寞，挂着一抹戏弄的笑容，看着孟仙，问道：“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孟仙没有半点芥蒂地低头看向她，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满朝天空伸出一只娇小的手掌，说道：“我会魔法的。只要我弯一弯手指，马上就会乌云密布，你看到那些茶田啊、竹林啊都会立刻消失。”
她认为调戏老实人的行为很过瘾。
那一句“真的假的”又要脱口而出，但一阵微风把不能算圆满却算得上烂漫的回忆唤醒了。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听着耳畔一连串美妙的声音，他继续说道，“但我相信，我遇到的这里的人。”
……
本以为两人比预定的行程快了很多，但听小满说，到终点即便是马不停蹄也还得需要半天时间。
于是，他们在傍晚抵达一座比较繁华热闹的小城后，决定暂休一晚，养足精神再继续赶路。
小满为了表达地主的心意，挑选了一家老字号饭馆好吃好喝招待远来的客人。
孟仙推脱不得，只能乖乖坐上座位，礼貌看着一个个面带微笑的侍者端上各种特色佳肴。
总体来说，味道上乘，孟仙也没有任何水土不服的情况。
“你啊，真该剃个秃头！”
小满总算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酒了。
“为什么？”
孟仙闻到她身上一股桂花酒气，也有酒瘾从肚子里漫上来。
“这样你就是真正的和尚啦！”
她那张平凡的面孔像花儿一样绽开，同时写着“恶作剧”三个字。
“你不要取笑我了，小满。”
孟仙无奈地说道。
“那为什么我叫人过来唱个小曲你都不肯？”
小满将闪烁的目光落在杯沿上。
“我不喜欢……我们还是安安静静地吃好了。”
孟仙羞臊地说道。
“扭扭捏捏的，难道你怕女人吗？”
“也不能说怕，就是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明天见到那个女人，你是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女人？是、是……是师姐吗？！明天就能见到她？！”
“坐下！坐下！这么激动干什么？！”
“对不起，失礼了……”
“你恨死她了？”
“恨？我不恨，事实与她无关，对吗？”
“看来，你确实知道一些东西了。”
“多亏了三立邀请我，这次我可以换个角度了解真相。”
“真相对其他人来说，可不重要。”
“我想我可以改变的，很快……”
“真的？你别说大话。”
“如果……”
如果，师父真的死了的话……
孟仙拍了拍脸颊，忽然有朦胧的酩酊感。
这种夸张、叛逆的想法还是少点比较好。
小满还期待着后续呢，却惊讶地看着孟仙把她为了劝诱喝酒而满上的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
在某些区域，七杀殿并不会对外来人员设防。
但天梁黑衣的四人还是做足了准备，分组佯装成商贩，停在客栈的前门与后门。
“大师兄太累了，所以才早早睡了？”
黑桐戴着一顶巨大的草帽，但也掩盖不了熬夜以及一路劳乏产生的黑眼圈。
“嗯，黑桐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寅尘忧心地说道。
在客栈背面能看清孟仙居室里的烛灯熄灭，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安然无恙。
“我觉得那个人到这里之后就变得异常兴奋，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刚刚落脚，他们就见到小满撇下孟仙鬼鬼祟祟地跟各行各业的人交头接耳，大有另一番图谋的意思。
所以黑桐才提议四人今晚特别要提高警惕。
“那我们再看看吧。”
只要是面对七杀殿的敌人，黑桐就变得固执多疑得不行，寅尘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劝阻。
而在客栈的前门，嘉木嘉禾兄弟两人正坐在一家快打烊的茶铺里品茶。
“哥，你怎么看起来有点醉醺醺的？”
嘉禾怀着忐忑的心情问道。
“要真是在喝酒就好了……”
嘉木一拳砸在桌上。如果不是嘉禾伸手去扶，茶杯就侧翻了。
“哥，你何必去跟大师兄怄气呢。他怎么也轮不到听我们的话。”
嘉禾老实地劝说道。
“我只是气，他什么事没有，我们反倒要忍气吞声……嗯？你快往后看。”
嘉木瞥了一眼客栈的大门。
“诶？是大师兄，这么晚他要去哪？”
“我们跟着他。”
“要不要去通知一下二师兄他们？”
面对着这个关键问题，嘉木愈发急躁，冲嘉禾吼道：“什么事都通知他们，难道我们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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