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和空中仍然残留着鲜血的怪味。
在通向后花园的捷径的路上，孟仙见到几个冒雨打扫污秽的盔甲卫兵。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孩子？”
大雨吹散了发带，把他淋得不成人样。
卫兵们不管求助者是人是鬼，依旧心无旁骛。
“没有人性的东西……”
又被无视，孟仙急躁地骂了一句，继续往后花园跑去。
……
忍受长时间的排挤与算计，他终于等来了上天馈赠的礼物。
哪怕师弟有哑口失语的缺陷，他也用最大限度的耐心展现自己的善意。
从师弟抛来第一个认同的眼神，再到露出第一盏会心的微笑，每一步他都走得步履维艰。
或许，他从来没把师弟当成南长老的子嗣看待，而是在闭塞生活中朝夕相处的唯一同伴。
自己身上的遗憾，那个枯燥压抑的童年绝对不能在师弟身上重演。
他相信在他的庇护之下，师弟能够享受到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一个供大人们扯淡的会议打搅了属于师兄弟的和谐日常。
会议当中，某个人提出了他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他下意识地以为，故意不去追究师弟身世的日子很快就将结束。但至少应该等他们安全回到天梁院，再跟师父商量如何避免外界对师弟造成伤害。
“到底是哪个混蛋……”
他仍不知道，这一次的敌人究竟是谁。
真是讨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
无数负面情绪挤压在胸口。
当他如愿推开后花园与漆黑深渊之间的木门，那些在胸口翻腾的阴谋又全都钻进了他的大脑。
……
乌云密布，偶尔还会电闪雷鸣。
既怕黑又怕冷的天音，缓缓走到跪在悬崖边的孟仙身旁。
她蹲下来，努力观察孟仙的表情。
师兄正眨着混浊的眼睛，似乎愿意跟无情的现实妥协。
不光是从今天开始，这段时间师兄都变得异常憔悴，仿佛被某些人玩坏了。
她是会议当中不起眼的参与者，所以有更多机会注意到其他人看待天梁院弟子的眼光。
难听些讲，那是人们在看低等动物时才会显露的眼神。
师兄所说所做，他们眼里总会有新奇却也有难以掩饰的嘲弄。
一群蠢货！总有一天，天梁院的大弟子会把你们全都踩在脚下！
此时冒出的不忿似乎有些太晚了。
但她依然可以用手去宽慰这位不幸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什么都不告诉我？”
把手盖在师兄手背的同时，也听到了他的自说自话。
“你也看到了，跟其他门派的年轻人比起来，我……我是最弱的一个。天梁院也是，还有很多比我出众的师弟师妹，为什么非要让我做这个该死的大弟子呢？明明只会讲大话，什么都做不到……”
天音以一脸怜惜的表情听他说完。
“师弟……早就被别人盯上了吧，我却一点警惕心也没有……那些人就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可恶……可恶！”
天音制止了师兄捶地的拳头，柔声说道：“跟他们作对，我们都没有好处。还是从长计议吧？”
“从长计议？”孟仙扭头看着天音，继续说着混话，“我不想再过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愚蠢生活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
本想安抚一下却起了反效果，虽然没有半点惧怕的感觉，但天音还是假装胆怯地埋低眼睛，问道：“师兄还想做什么？”
狂躁的雨把师妹的衣裳淋得晶莹剔透，孟仙瞧了瞧她脸庞的雨花，又瞧了瞧从她锁骨滑进内衣的水珠。
“我、我……我想杀人！”
……
著名且古老的历史遗迹——落日神庙，亮丽的地基之下一定堆满了骷髅吧。
而上面的人呢，却高枕无忧。
“北方人就是远亲”这件事，好像板上钉钉了。
所以孟仙克制着情绪，带天音来到北厅，穿过园林，沿着长廊一直跑到国老房间外的花坛。
多亏了门口的路灯，他发现了那个当时给予自己一记重拳的卫兵。
不知是不是同一个……反正，这里的卫兵与外面不同。
它站到道路中央，密切关注着孟仙与天音的一举一动。
“国老睡得真早啊。”
孟仙望着未点灯的房间，心平气和地说道。
卫兵无动于衷地看着孟仙。
“能帮忙通报一声吗？天梁院孟仙拜访。”
孟仙长舒一口气。
卫兵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孟仙牵起天音的手，打算从它身边走过。
坚硬的拳头夹带着雨水轰向孟仙的胸口，幸好孟仙时刻提神，一个翻身矫捷地避开。
“师兄……”
天音急忙靠过来。
今天遇到的所有事都不顺心，最可恨的是，师弟也弄丢了。
究竟，自己犯了什么差错。
他不知道。
但接下来要做的事，肯定少不了长辈们的责骂了。
“你们的同伴一定看到了。能告诉我吗，当时追杀师弟的人是谁？”
多问这一句废话果然于事无补。
孟仙让天音站在一边，把尘封已久的剑拔出来，望向天生一身钢筋铁骨的盔甲卫兵，哽咽地说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家伙们，真是可怜啊。”
……
听着汇成小渠的“哗啦”流水声，荼婧姝恢复了意识。
全身没有可以移动的部位，他只能依靠已丧失大半机能的嗅觉，判断他身处深渊内部，因为刺鼻的臭味与白天闻到的一样。
幸好里面一丝光亮都没有，如果他能看到自己正趴在一大块腐肉的上方，一定会吓坏的。
当然，他的周围同样是残肢断臂。
几滴雨水会从上方落在他的嘴角，这当然会让他勉强再撑一段时间。
但是，师兄……
一想到这两个字，小孩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因为师兄很尊敬老人，所以小孩并没有把最开始的误会讲给师兄。
在那以后，他们一起度过了平淡温馨的时光，小孩也确实忘记了，除了师兄没人会真心实意对待自己。
没想到，魔鬼从来没有放弃掳走小孩的计划。
不知道又没用地哭了多长时间，荼婧姝泪眼朦胧地看到一道微弱的光亮。
起初以为是错觉，后来却发现那道如同萤火虫大小的光芒已经来到他的鼻尖。
“嗯？死不瞑目的人类？”
小虫开始说话了。
荼婧姝惊讶地眨眼。
“嗯？居然还活着！”
小虫吓得舞动翅膀，飞到半空。
确定荼婧姝只有眼睛能动的小虫又大胆地伏在他的鼻尖，而后慢慢顺着鼻梁往上爬。
荼婧姝的眼睛越睁越大……
是幻觉吗？还是自己已经死了？
他现在终于看清，小虫居然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人。
而且，从生理特征判断，她大概是个女孩，并且……一丝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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