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
我敲开了酒厂的大门。
一箱看着就价格不菲的红色瓶身的酒摆在角落，桌上散着几个金属开瓶器，还有诸如木箱木桶一类的东西杂乱无章地放在一旁。
一个颓丧的黑影正站在一边，低下头看着那几箱的酒瓶。
很显然这里是有人的。
“……你好？”
我试着向他打招呼。
我看见男人的身子迅速转了过来，脸上的两只黑窟窿死死地盯着我。
“……你？”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你是……”
我迅速报上了刚刚才想好的说辞：
“我是来找工作的……”
我拿出报纸在黑影的面前晃了晃。
“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这儿是不是缺帮手？”
黑影一直盯着我看，从脸上的面无表情来看……我也看不出它在想什么。
“你是……活人。”黑影沙哑着嗓子说道。
它说出了一句我完全没料想到的话。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它逼近了我。
我紧张地拿出长剑，暗中准备着为其充电。
“你……拯救莱茵街……我……帮助你离开。”
黑影在我身前三米开外停下，先是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己。
我紧握着武器的双手松了一下。
“已经……是第三个人了。”黑影黑漆漆的眼睛打量着我，“我或许要再次向你这个小姑娘解释一遍发生了什么……”
它比划了下自己：
“首先，你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里的所有人都被烧死了。”
我点了点头，没打算打断它的话。
“其次，虽然我们被烧死了，但我们仍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我们保持生前的思维方式，和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及死前的执念……以这种方式，活着。”
“你们是什么？”
我询问道，虽然我并不指望它能给出答案。
“我们是‘莱茵街的意志’。”
出人意料的，黑影竟然很快就回复了我。
“上一个进来的开拓者……那位先生，他告诉了我这些。”黑影说道，“尽管……他最后死得很惨。”
“意志，是由人类的执念形成的，一种类似‘法则’的存在。”黑影解释道，“除了‘执念’以外，也可以有很多其他的说法，毕竟……人是很特殊的动物。”
“首先……我要介绍一下自己。”
“我是这间酒厂的工人。”黑影指了指小房间四周的环境。
酒厂的真正位置在房间的后头，这里只是招待一些普通顾客的地方。
“我失手打破了煤油灯，导致了这场火灾。”黑影语出惊人。
“我是纵火者，是这场灾难的开端。”
“正因此，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逗留在活着的时候，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找到救赎我和他们的办法……”
黑影说完后就一动不动了，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要怎么帮你们。”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
黑影原地蹲下，以便与我的视线齐平。毕竟我的身高只能到它的一半。
“第一位进来的开拓者是一个比你大一些的少女……她失去了求生的念头，宁愿露宿街头也不愿寻找离开的办法，所以她和我们这些已经失去求生的希望的人一样，死于火灾。”
“第二位进来的开拓者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叔……他在对话中没有组织好措辞，所以在离开我这儿后……就遭到了保罗和他父亲以及那个女性黑影的追杀。”
我连忙喊了声“停！”。
“……保罗他们？”我愣了愣，“——那些黑影对我……对我好像还蛮友善的。”
“那只是对你。”黑影抱着手，冷淡地说道，“‘莱茵街的意志’对你可不友善。”
“一旦你的言行惹恼了它们，无论它们生前多么友善，都会成为‘莱茵街的意志’的屠刀。”
“嗯，自从第二位开拓者死去后，我的大脑里就出现了他自己的记忆……”黑影愣了愣，接着说道，“……说话方式也偶尔会像他一样。”
“你……又是什么？”
我带着疑虑问道。
“我是莱茵街里最特殊的存在，是火灾的开端，是死亡的开始。”它顿了顿，“所以，我在‘莱茵街的意志’中负责类似‘思考’的职务。”他补充道，“——整条莱茵街的执念，组成了‘莱茵街的意志’，每个人都是‘莱茵街的意志’的一部分。”
“即使我无意伤害你们，‘莱茵街的意志’也会出于本能地杀掉你。”黑影严肃地说道，“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惹恼了它们……不要像那位先生那样惨死。”
“我……还有一个疑惑。”
“说。”
“按你所说的……你已经成为了另一种生命……那你为什么要帮助我来消灭你自己？”
“说到这个。”黑影叹了口气，“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只想弥补这些。”
……
……
“第一个少女……她死去的那天是作为开拓者的第一天？”
“嗯。”黑影难过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恢复成正常的表情，“她连酒厂这里都没找着，就死在了街头……只因她失去了求生的渴望。”
只要失去求生的念头，就会死去吗？
“你很不错，一直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使‘莱茵街的意志’没有对你下手。”
黑影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和我闲聊着，脚下的步伐不停，最终来到了我一开始进入莱茵街时的位置。
“……你说，失去求生的念头，就会死去吗？”
我忽然询问道。
“是的。”黑影点头，“这是‘莱茵街的意志’中的一种类似于‘法则’的规定。而惹恼‘它’会被追杀这事……也是同理。”
黑影的身形忽然开始消散。
“抱歉……我帮不了你那么多……我不能长时间离开酒厂……”
“希望你能找到解救我们的办法……”
它的声音消散在黑暗中，留下我独自看向被黑暗笼罩着的莱茵街。
我向着莱茵街走去。
……
“您的药！女士！”
女士黑影折返了回来，脸上带着自责。
“抱歉……不好意思。”
……
“您的儿子可能迷路了。”
“怎么可能？……他这个孩子这么熟悉莱茵街……”
“他或许去其他街道卖报纸了。”
“那样确实有可能……”
“我扶您出去……一起去找找他。”
……
……
回到酒厂。
“微乎其微的作用。”
黑影说道，再一次把我送回了一开始的位置。
“——没能成功。”
“但是……给你提个醒。”黑影停顿了会儿，补充道，“不要试着做出过激的行为……否则你以为第二个大叔开拓者是怎么死的？”
……
第三次回到原点。
“或许你应该换个话题……”
……
第四次回到原点。
“或许你应该亲手帮助他们……”
……
第五次回到原点。
“或许……算了，你加油吧。”
……
第六次。
“加油。”
我站在一开始的入口，迷茫地看着街道上的一切。
难道我要像先前的两个开拓者那样，就这样死在这里？
可恶，究竟怎样才能拯救这些人？
我心乱如麻。
我按部就班地帮助了女性黑影和父子黑影。但是，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我来到酒厂，颓丧地坐下。
黑影拉起我，想要带着我再次回到一开始的起点。
“让我休息会儿。”
我推开黑影的手，靠在墙上开始犯困。
“不能放弃求生的念头……否则会死的。”黑影在我的耳旁劝说道。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我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知道……火灾开始的时候……我们有多绝望吗？”
黑影平静下语气，盘起腿坐在我身旁，将事情缓缓道来，“我们每个人……都竭尽全力逃跑……即使烧断的梁柱压断了双腿，我们也努力地向着门口逃去……”
“……即使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明，保罗也在陌生人的帮助下感受到了希望……虽然他死了，但他在死前去帮助了别人。”
“而那个女性黑影……她的儿子身患的其实是不治的绝症，但她依然每天为他寻求药品以及医生的帮助。”
“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没有放弃希望。”
黑影这时说话的语气，不像一开始遇见时的那样冷漠，而是带上了一丝丝的激动。
和我对话的不是面前的黑影，而是莱茵街中所有死去的人，也就是所谓的“莱茵街的意志”。
“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放弃希望吗……”
一个想法忽然撞进我的脑海中，让我重新有了动力。
我离开酒厂，而那个黑影就跟在我的身后。
我来到距离酒厂最近的一栋房屋的门前。
里面的人一直没给我开门。
“……雷剑。”
我拿出银色长剑，将其恢复成坚硬的质地，并在这时为其通上了电流。
“等等……你要干嘛。”黑影看出了我的意图，作势想要制止，“不是说好不要做出过激的行为的吗？”
“相信我。”
我抬起银色长剑，从上到下将这间房屋的木门劈开。
木板摔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
一道黑影从木门后现出身形，挣扎着向外爬出。
“……有效。”
黑影不再制止我的行为。
……
……
既然你们被困在里面。
那么，就由我来给你们带来，你们已经错过了的希望。
随着最后一扇木门的破碎，我感到一股暖流在我的体内流淌。
“你似乎……成功了。”黑影说道。
它的身影逐渐黯淡。
“我的名字是克劳德，克劳德•诺兰。”
黑影的表情严肃了一瞬间：
“在下，资深开拓者，克劳德•诺兰，向您，开拓者的新星——子若小姐，致以最大的敬意。”
它的表情再度变化：
“我的名字是爱莲娜，普通开拓者，同样向您致以最大的敬意。”
黑影完全消失后，我随即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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