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人吗？”
无助的少女敲着一家又一家的房门，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徘徊。
“有人吗？”
但是无论敲了多少次门，对着房门开了多少次口，得到的回应始终都只有无声的沉默以及站在门后模糊光影下的一道黑色人影。
“这样下去怎么办呢……”
少女自顾自坐到街道的一旁，在地上抱膝蹲下。
离开的退路已经不能指望了。
一旦走入莱茵街路口的黑暗中，不过一会儿，就会再次绕回莱茵街中。
也就是说，在天亮前离开这里，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样恐怖的遭遇，对她而言，直到现在还是难以接受。
“我才刚加入开拓者啊……怎么就遇上了这么难缠的事情……”
少女蹲在地上，眼泪不自觉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我想大家了。”少女用手抹干脸上的泪痕，“还有克里斯先生……登记身份的时候，他也对我很好。”
好困……
……睡一觉的话，说不定这场噩梦就会结束了。
少女望着路灯散发出的橙红色灯光，一丝倦意随即涌上心头，仿佛只要睡一觉，无论什么事都会好起来。
灯光虽然给人带来些许的温暖，但是毕竟不适合睡眠，所以少女扫视了一眼四周，最终锁定了一处阴暗而潮湿的小巷。幸运的是，这条小巷虽然潮湿，却没有散发出常常与潮湿一同出现的腐烂的怪味。
“睡一觉吧……”
少女靠墙蹲下，将自己的上半身隐藏在黑暗中，脑袋靠着双膝，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的姿势能带给她安全感似的。
……
……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气流拂过少女的脸庞，使她猛地惊醒。
一个男孩蹲在她身前，呼吸声轻轻响起。
不过这男孩的胸口没有起伏。
他也没有鼻子。
脸上焦糊一片，眼神空洞，但却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她。
少女想说出什么，却被恐惧扼住了喉咙，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姐姐……你在这里干嘛？”男孩的声音倒是挺正常，听着有种小孩子特有的清秀感觉。
“啊……呃……啊。”少女愣了一会儿，随即意识到对方好像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我我我我……我就是在这里睡一觉……不用，不用管我的。”
“姐姐，你看你的手。”男孩伸出焦黑的手指，指着少女冷得发抖的手。
“晚上的时候，这里会特别冷……”男孩小声地说道，“前些日子的时候……有一个可怜的叔叔，他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人们就看见他冻僵了。”
“秋天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但是，冬天一到，现在就很冷了。”男孩说道，“……我家里有一些毯子，你需要的话，过来和我拿就可以了。”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
少女摆手连着摇头，急忙拒绝了男孩的邀请。
男孩的眼神似乎有些失望。
他缓缓地离开了巷子，离开前转过头，向小巷中的少女投来一道说得上是恐怖的目光。
少女感到毛骨悚然。
……
接下来的半个夜晚里，如男孩所说，温度越来越低了。
少女紧紧地缩成一团，希望这能驱散周围的寒冷……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她感受到的不是寒冷，而是一瞬间的炽热。
“这是……火？”
她看见一团火焰从一处窗口中爆出，蔓延到了附近的木制品以及房屋上。
少女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冻僵，无法动弹，只能看着这些火焰蔓延着，从街道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最后在自己的身体上传递着令人恐惧的高温。
……
……
我收起那名女性黑影留下的褐色药瓶，从背包里拿出那把银色的长剑。
这样会比较有安全感的说。
“你好，有人在吗？”
我敲了敲第一户人家的门。
娇小的身躯打了个寒战。
敲门询问不是我一开始的目的。
从见到那名女性黑影的一瞬间起，我的目的就迅速指向了“逃离莱茵街”这档子事。
可惜，等我回到一开始进入莱茵街的路口时，却发现，四周已经看不到任何灯光的痕迹了。
除了黑暗，我的眼中空无一物。
然而，我清楚地记得，在正前方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就是另一条街的路口——一条完美地承接了莱茵街道路的，另一条极为繁盛的，不可能在晚上熄灯的街道。
所以很显然，我是摊上事儿了。
不过，这时候，我反而不能显得被动。
既然那名女性黑影对我没有恶意，那么其他的黑影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你好，有人吗？”
我再次敲响了一扇木门。
和先前一样，一道被烛光投射的黑影映射在门口的小玻璃窗上，由远及近，由小到大，最后几乎是死死地贴在门窗上，只能看到一个似乎是头颅的圆形黑影。
回应我的只有沉默以及沉默的黑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搓了搓已经感到些许寒冷的双手。
这几天已经是临近严冬的日子了，气温越来越低。
这具身体是女孩子的，所以十分敏感，肯定不能像以前的猛男身体一样抗冻……
“您好！”
这次我换了一个思路。
“我是卖药的！”
我几乎是“哐哐哐”地砸着门：
“这瓶药可以提神醒脑，帮助您更好的思考！”
……在连续敲了几十扇门之后，我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累死我了！
推销这种事真费嗓子！
在我自暴自弃打算放弃的一瞬间，忽然，一道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传入我的耳中。
“你是……卖药的吗？”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就在我听到“吱呀”声的下一瞬间。
“请问……多少钱？”
我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一个衣着简陋的男人。他的手搭在一堆衣服上，勉强从由杂物组成的“门口”中推开一条缝儿，探出半边身子，眼睛打量着我。
“您好……”我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的衣服竟然是干净的，有着原本的颜色，而不是像刚刚遇见的女性黑影那样一身黑（当时是我看错了，现在想起来，那名女性黑影穿着的应该是红色的衣服，不过被烧得黏在了皮肤上，显得像是墨黑的颜色。）
“……价格是，一件能保暖的衣服。”
男人闻言缩回了身子片刻，从里面拿出一件脏兮兮的，看着像是用棉花缝制的衣服。
“我能……先吃药么……我的病……疼得受不了了。”
我将药递给男人，接过了他的衣服。
很好，这下可以安心的露宿街头了。
“我还想问问您其他问题。”
既然已经见过刚刚那名女性黑影的令人掉san的长相了，和黑影对话这件事，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何况，我的背包里，还有那把银色的长剑，强度很高，通电后用尽全力的话，可以斩断一只小型的木筏。
这是用来打碎玻璃或者挡路的木障，以便逃跑的。
真要和这些邪物（其实不是邪物，只是我当时这么认为）打起来，第一个没命的肯定是我。
三分钟后，男性黑影呼出一口长气（貌似？），随后感激地看向了我。
“我想问问……为什么晚上的莱茵街会开着路灯。”我见黑影看了过来，顺势问道。
“呃……？”
他似乎不太能理解我的问题。
“既然人们在晚上都不出门了，那为什么要亮着路灯呢？”我换了个问法。
在牧场庄（我所居住的小村子，就是卡普斯三年前把我带到的那个小村子）里的晚上，从来只开靠近无痕之森那边的几根路灯。
剩下的那些，位置处于比较安全的内部的路灯，为了节省电费，可是从来不开的。
“喔……这个啊。”
男性黑影搓了搓手。
……我一度怀疑它要是用力点儿搓的话，能不能把手上烧焦的死皮搓下来。
随后，在黑影错愕的目光（大概？）中，我“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
——都转生成可爱萝莉了，还天天净想着这种地狱笑话，十三年功德不要了吗？
“咳咳……不好意思，您继续。”
“啊……就是。”黑影继续着刚刚没说完的话，“之前的时候，很多像我一样的流浪汉经常被发现冻死在路边……这里的老爷的人看了之后，说，是路灯和取暖设施的问题。”
原来它是个流浪汉。
怪不得它不住在屋子里。
“后来莱茵街规定晚上不能熄灯……但是供暖的问题……好像是成本太高了，很难解决。”流浪汉黑影说道，“他们只好给我们发了一些毛毯之类的东西……”
成本确实很大。
如果想让一整条街道升温的话，除了把冬天变成夏天以外，还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对了。”我接着问道，“我听说之前出了点儿事情，政府把这里的一些居民带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那名女性黑影告诉我的事。
“噢……你说的是六个月前那次是吧……”男性黑影陷入了回忆，“那时候……老爷他们来这儿找到了一批……好像是说，呃，违法的房屋……呃，对，违法的房屋出租者，把这些人赶走了。”
它又一次提到了“老爷”这个词儿，应该指的是贝尔摩德这儿的市长以及贝尔摩德的行政机关一类。
“那些人以在莱茵街里私自建造违法房屋……然后收我们这样的流浪汉租金为生……”男性黑影咳嗽几声，“我住过一段时间……老爷们说得没错，那里很危险……到处都是老鼠和蟑螂……我的病可能就是从那里染上的。”
男性黑影全身漆黑，现在来看根本看不出染病的痕迹，但它咳嗽的样子确实是有点那意思。
“你……咳……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男性黑影的声音变得像一开始那样虚弱了。他说完后，拿起我刚刚递来的那瓶药端详了一会儿。
“吃着暖洋洋的，心里很舒服……这是什么药材做的？”
它看不到原料表上的字吗？
“嗯，原料是一个儿子生病的母亲的爱意。”我说道，“吃着的感觉，应该确实不错。”
不过这玩意儿应该只能增强精神力量，生病严重的话，还是难逃一死的。
感冒，发烧，腹泻……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也是有几率致死的。
何况男性黑影几乎每说一句话就得咳嗽一声。
——男性黑影觉着我刚刚是在开玩笑，也没有接着追问。
“对了……”
男性黑影咳嗽着，一边用身上的衣物捂着嘴巴，似乎是怕这疾病传染到我身上。
不过由于高温杀菌的原理……恐怕它身上已经干干净净，一点儿病菌也不带了。
“我行动不方便……”
男性黑影语气虚弱地说道：
“你回家的时候……咳咳……能帮我找一个孩子吗？”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他手上应该拿着一些没卖完的报纸……头上也戴着报童的帽子……是我儿子……咳咳……因为我这病……他这一个月一直在出门卖报，为我攒医药钱……”
“很晚了……他还没有回来……咳咳……要是你在街上看见他的话……和他说一声……爸爸在等他。”
男性黑影戴上了一副棉花做的，类似口罩的东西，随后看到了我疑惑的目光，于是解释道：“我先戴着……防止等会儿他回来了又忘记戴上。”
噢对，现在已经发明出口罩了。
“嗯，如果我见到他，我会告诉他的。”
女孩小心翼翼地帮这位父亲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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