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丽对坐在驾驶座上的磊说:“麻烦请你送我去一家最近的旅馆。”
磊刚想张嘴说点什么,但丽马上回头对头脑一片空白的我说:“对不起,我们分手了。明天我来取我的东西。不过,”
她顿了一下,“衣服是用不着了。”
她的眼光冰冷如刀。
如果说前面发生的事情是有惊无险的话,这回发生的事情就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我的现实生活。
我相信,前面几次事情并不是有惊无险,而是后来的铺垫。那么这回的事情,会不会是下一回更大的灾难的前奏呢?
现在看来,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丽要媛陪她住旅馆,于是只有我和磊回家过夜。
路上我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力不去想丽已经离开我这一事实。
于是我开口问磊:“出门前,我看见你坐在电脑前发愣,一脸被吓坏了的样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磊既不回答,也不看我,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只默默地开着车。
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充满了我的心。
直到平安到家,熄了火,磊才缓缓开口:“刚才撞车是怎么回事?你好像想要压死那只猫,是吗?你是怎么想的?”
我慢慢回忆,将刚才的心理活动告诉他。
磊喃喃道:“没想到是这样,看来笔仙附身还能控制住思维。”
他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讲我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刚才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不敢。我是怕我也出什么乱子,要知道我们都是外地来读书的,要是出了车祸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背后雷山上又传来猫叫声,惨烈凄厉:“喵嗷——喵嗷——”尖锐的声音象是刺穿了我的耳膜,直接磨在我的耳听骨上。
我坐在车上一动也不敢动,权当身体不是自己的。
待猫声歇过,磊续道:“刚才我关上电脑,从显示屏的反光里,我看见,我背后,”
他吞了口唾沫,“站着一个黑衣男人,他……他的脸只能从显示屏上看到一半,他的嘴,在笑。”
我看着他,感到背上有点发冷,我将眼光绕向他的背后,却什么也看不到。
磊惨然一笑:“所以我执意要你开车,因为我知道鬼已经来了,至少已经上我的身了。我就是害怕我开车出事,想不到你也……不过,有一点,我不是想吓你,但从这几次发生的事情来看,好象你的情况要比我严重些。”
那夜我们去超市买了数不清的酒,两人相对大醉一场。
第二天丽和媛一起回家拿行李。出乎意料的是,丽还带了一个男人来。
我痛苦得不能自已,拼命压抑冲上去将那个趾高气扬的家伙按倒在地的冲动。
不料丽的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你不要那样看着我,这是媛的新男朋友。”
这句话犹如一盆冰水倾头而下,浇熄了我的怒火。
但我知道这对磊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我回头看看磊,他的眼神仍然镇定自若一如既往,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些,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媛新的男朋友大摇大摆地跟了进来,居然还在各间屋里走来走去像参观一样。
我紧跟着他,眼角瞟着磊,只要他给一点点示意我就会马上一脚把这个家伙的腰踢断。
但磊始终没有看我,只是冷冷地叉着手,好像整个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媛新的男朋友走进卧室,看到床头上的镜子,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啊?有没搞错啊,你们怎么会把镜子挂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挂镜子可是邪得很啊。”
“一般来说……”他好像想卖弄什么,“这个位置都是挂些吉祥的东西,即使什么也不挂也强过挂镜子。天呐,这间屋也有一扇!咦?还是镶在墙上的!不得了,大凶啊!还不赶快想办法把镜子摘下来!”
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但看到我眼神之后连忙换上一幅笑脸。
“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讪笑道,“我可是为你们好耶。”又不怀好意地笑道:“再不听我的,说不定会遇见更倒霉的事哦。”
磊从后面一把拉住我扬起的拳头,食指点着那家伙的胸口,又向门口一比划,说了一个字:“滚!”
一直在一旁收拾行李的媛站了起来,丽扯了她两下,于是两人又埋头收拾行李。
磊自回到沙发上,紧锁眉头,盯着墙上的镜子,好象在思考什么。
一直到走,两个女孩子始终没有给我们说一句话,像避瘟神一样离我们远远的。磊也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动一下。
我注意到,自始自终,他没有看媛一眼。
我独自一人送两个女孩子出门,媛瞟了我一眼,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扔下一句:“有什么了不起?就是看不惯那家伙一脸万事不惊自以为是的样子……”
丽放下行李,回过头来,我才猛然发现原来她的眼圈竟然是红的。
“我……走了,”她低着头说,“你自己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开车当心点,”她顿了一下,续道,“这个房子,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别住下去了。”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挂着泪珠的脸,她像忽然惊觉一样偏头避开,提起行李转身离去,匆匆走了几步,又回头最后看了我一眼:“走了,拜拜。”
我目送着他们的汽车远去,直到脸上的眼泪自行干了才回屋。
磊还是坐在沙发上,好像打算永远这样坐下去。
他会感到痛苦吗?我心里不禁疑问。
好像那个一声招呼不打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女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对我来说,尽管丽已离开,但和媛的绝情绝意相比,我心里好过了很多。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心里叹道。眼光扫落,才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不知什么时候满了。
从那天以后我和磊两人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磊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堆书,书名全是“易经”、“太极”、“八卦”之类我不大懂的名词。
每天从起床到睡觉磊就一直埋头伏案阅读不缀,还做了老大一本笔记。
若是渴了他便喝点自来水,饿了就只吃方便面,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我怎么也看不出他有把女朋友另寻新欢的事放在心上。
我也足不出户,但我是喝酒,有时边看电视边喝,有时不看电视也喝。
天天喝,时时喝,只除开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
鼻子被撞之后染上了一个毛病,就是不能遇冷,稍微一遇丁点冷就不停地打喷嚏。
不过喝酒可以解决这个毛病,这也是我不停喝酒的原因之一。
偶尔我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磊便过来和我搭几句,似乎想跟我讨论一下什么。但他说的大多是他那些书上的东西,我一来基本上听不懂,二来也没有什么兴致去钻研。
我只是一心想跟他聊丽和媛的事,两人话题扯不到一块去。
最后,他只好苦笑着摇头走开,任由我大醉涂地。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种东西,那叫做无奈。
又到了这一天,这该是第五个星期五吧。
下午我故意将自己灌得酊酩大醉。
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客厅的地毯上。
磊手里拿着个烟灰缸正坐在我旁边,眉头紧锁地抽着烟。
我懵懵懂懂,懒得去管他想干什么,回头看看窗外,天竟然还没有全黑,吓得我连忙伸手又去摸酒,想再醉一场混过今晚。
磊却一脚踩在我手背上。
“啊——,痛死我了!你干什么?”我把手缩回来,手背都红了。
“今晚有工作要做。”
“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说不定可以救我们俩的命。”
救我们俩的命?我打了个哆嗦,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
“难道我们要死?”我失声问道。
“那倒不一定。”磊笑着吐了个烟圈,神情中竟然充满自信。“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坐起来,咱们聊聊。”
“聊什么?”
他没有立即说话,却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烟雾在没有风的房间里缭缭升起。天已尽墨,屋外阴森的树影摇摆不定。
我又听见风刮过屋顶的呜呜声。
他终于开口道:“我们第一次请笔仙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十五天了。五七三十五,刚好五个星期。”
是吗?我记不大清,脑袋还有点沉。只听他又道:“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五个星期以来发生的事情,发现了一个模式。”
“每到星期五,也就是我们请笔仙的那天,就会有怪事发生,一次比一次厉害。七天似乎是一个周期,一个恐怖事件发生的周期。在这七天之间,却绝对的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而每一次,在事情的末端,都有黑猫的踪迹。请笔仙是在星期五吧,从那时开始,第一个第七天,星期五,我们见到了黑猫,然后差点翻车。”
“第二个星期五我们迷路了,也见到了黑猫;第三个星期五我们在家,你梦见了鬼,也看见了上我身的鬼,黑猫也出现了;第四个第七天,也就是上个星期五,我看见了我背后的鬼影,你毫无疑问被鬼上身,要杀黑猫。
“应该说,我们看到的鬼影,一个白衣女鬼和我背后的黑衣男鬼,是我们请笔仙召来的吧。”
“是啊,但这我也想到了。”我回了一句。
“恩哼,但鬼上身,和那只黑猫又有什么联系?”
“我敢肯定,那只黑猫绝对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一定和这七天一次的劫难有某种现在我还想不到的关联。”
“玩过笔仙的不止你我,我问过一些请过笔仙的人,也在网上留言求助,但所有玩过笔仙的人都只是说遇见一些倒霉事而已,并从来没有想你我这样倒霉法的。
“不,应该不能说是倒霉,是邪门。”
“那些,请过笔仙的人,怎么说?”我又问。
“没有有用的东西!从来没人听说过黑猫的事情,以及七天一次的劫数。连那些破书里面也完全没有记载。嘿嘿,也许是我们俩运气最不好,召了两个最邪的、从来没有人遇见过的恶灵。”
“那怎么办?”
“怎么办?知道问怎么办就不要再喝酒了!”磊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脸一红。
“还有,”磊续道,“每次黑猫出现,似乎都给我们带来厄运。但奇就奇在每次发生的厄运都似乎在最后时刻,在黑猫出现之后止住!没有给我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我是说,那种肉体上的灾难性后果。”
“比如说呢?”我有些听不大懂了。
“比如说,”他盯着我的眼睛:
“死!”
我心中打了个突结,不敢说话,磊又道:“从头说起吧。第一次黑猫出现时,汽车爆胎,似乎要翻车,但最终没有;第二次迷路,走到那阴森森的黑路上,若一直走下去天知道会走到哪里去,但黑猫出现了,路被莫名其妙断了的大树阻挡了,结果我们反而不可思议的回家了;第三次你做了噩梦,我们听见了厕所里的怪声,黑猫一出来就再无事情发生;上个星期五,我看见了我后面的黑衣男鬼,你中了邪也是不用置疑的,黑猫出现后虽然撞了车,但也再无事情发生。甚至连汽车都没什么大碍。”
“你想说什么?”我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的意思是……唔,怎么说呢?还记得吗,我们其实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听到了猫叫声。”
“对,但那种温柔的猫叫声后来就再也没有了,从请笔仙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过。”
“对了。问题就出在笔仙上!我相信,如果我们没有请笔仙的话,我们也许还会听到那种温柔的‘咪-咪’声,而不是后来的‘喵嗷——’声。我想,第一次听到的猫声和后来的‘喵嗷’声其实都是源自同一只猫,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那只黑猫发出的。”
“为什么?”
“因为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有没有印象,我们五个星期前请笔仙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到天气,抬头看看窗外,一片黑暗,没有半点星光。
只有风摇晃着模糊昏暗的树的影子,发出的杀杀声和刮过房屋的呜呜声重叠在一起。
磊好象说得没错,第一次请笔仙好象也是这样的天气,月黑风高。
“那又怎么样?”我问。
磊忽然激动的高声道:“那么大的风,刮得屋响树摇的风,为什么我们听不到风铃声?”
一股寒意骤然从我的脚底升起。是啊,为什么没有风铃声呢?难道是……
磊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提起一件物事,风铃!
“你从哪里找到的?”我失声惊叫道。
“不要紧张,我刚才才从门口取下来的。你仔细看看,这风铃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我将风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只见上面锈迹斑斑。
很久没有仔细看了,上面的红褐色的锈迹似乎比以前增加了许多,显得更加的破旧,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对,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是铃坠!是那个猫型的铃坠!
“看见了吧,”磊说道,“铃坠不见了——那个猫样的铃坠。”
我仔细地看,铃坠似乎是被什么外力拉断的,但断口已经长了锈,看不出已经断了多长时间。
但我清楚地记得搬进来的第一天我看到过那个铃坠,我当时还仔细地端详了下那只小猫的形状。
磊将风铃提起来,摇晃一下,长短不一的铃碰撞在一起,也许是锈了的原因,声音有点怪异。
“尽管没有铃坠,但风铃仍然应该响,”磊说,“铃坠只是个装饰而已。可奇怪的是自从我们请了笔仙后,铃就再也没有响过,惨烈的猫叫声也开始出现。铃坠,多半就是从我们请笔仙之后不见的。”
我呆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末了,我问:“那,你说那个铃坠为什么会不见了?它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磊摇摇头苦笑道:“只怕那个猫样的铃坠,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只黑猫!”
我觉得全身汗毛又立了起来。
磊又说:“我想,那只黑猫,或者铃坠,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我们来试一下。”
“试一下?怎么试?”我奇道。
“想办法将那只猫引出来。”
“什么办法?”
“等。”
“等?那算个屁的办法!万一它不出来呢?”
“不会的。相信我的推论,那只猫一定会在今晚出现。”
“然后呢?”
“捉住它。”
“再然后呢?”
磊忽然一笑,无可奈何地一笑:“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梦又来了。
梦还是那么纷乱,毫无头绪。
丽好象回来了?不是,我和丽还在老家的那个院子里。
丽在拉着我的手道歉,她说她再也不离开我了。她的手还是那么凉。
咦?怎么是热的?她的手里有热水么?
不是,是血!哪里来的血?是猫的血吧?猫不是死了很久了吗?没有,猫还没有死!
丽又在杀猫!她用双手死死地扼住猫的脖子,将猫按在水缸里。
猫在拼命地扑腾着。猫血从它嘴里渗出来,染红了整缸水!热热的猫血飞溅到了我的身上,还有手上,热热的粘乎乎的感觉,很不舒服。
“喂!你干什么要杀猫?”
“猫要杀你?”
“胡说八道!”
“停下来!快,听见没有?停下来!”
“猫什么时候变成黑的了?”
“不是白猫吗?”
“白猫你已经杀过了?”
“快停下来不许杀它!你不能再杀了!不许杀!”
我伸手拉丽,但不知为什么手里没有力气。
“怎么会使不上劲?力气都到哪里去了?”
我还是死死的拉住她,手上的血染红了丽白色的裙子。
“咦?你不是从不穿裙子的吗?”
“不对,你不是丽,你不是丽!你是谁?!”
快跑!
院子怎么没有门?
“你是谁?你不要过来。”
“你杀了猫了?杀了猫就能杀我了?”
快跑!
“怎么跑不出这个院子?迷路了?”
“什么东西粘在手上热乎乎的?”
是猫!猫只剩一个头了!它在用带血的舌头舔我的手!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原来只是场噩梦,不禁长舒一口气。
外面天已大亮了,间歇着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和远处汽车经过的声音。
这一夜总算过了。
不对,空气中的血腥味好重。
手上怎么是粘乎乎的,还有点热,是什么东西?
我举起手来一看,不禁尖叫出来。
是血!还是热的血!但不是我的血,是谁的血呢?难道是磊?
我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缩在墙角边上,赫然发现屋子里血渍到处都是!
恐怖的景象让我不敢动弹,只有高声叫了起来:“磊——你在吗——快来啊——磊——”
没人回答。没有磊的声音。
难道磊不在了?
我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我还在那个噩梦里没有醒过来。
但没有用,刺鼻的血腥味在房间中环绕,浓郁得让我直欲作呕。
我睁开眼睛,血渍还在眼前,清晰的殷红血迹刺-激着我的每一个视觉细胞。我用嘴大口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稍微镇定下来,仔细地看着周围,胃开始抽搐。
血迹并不是杂乱得无迹可寻。
只见斑斑点点殷红的血迹从床上我睡的地方顺着下来,直到脚底,下了床,再在地毯上绕过床脚,弯弯曲曲地直到门口,从虚掩着的门缝里钻出去。
我再深呼吸一口,壮了壮自己的胆子,拉开门。
血迹一直通到卫生间里,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
血迹是怎么出来的?
我的胃抽搐不已。
我回头看看磊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也没有血迹,客厅也是如此。
难道磊的尸体在卫生间里面……
这个时候想什么都多余了!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胃部的收缩和太阳穴呱呱地跳动,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没有磊!
我心里稍稍放宽了些。
血迹一直往前通到马桶水箱的盖子上里。
我蹒跚着走近马桶,马桶里赫然是一桶的血水,刺鼻的血腥味让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过了良久才稍微缓和下来,大概是胃里没有东西了吧?我虚脱地想道。
伸手摸到马桶开关,一按,一大股血水喷了出来!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再也不敢动一下,思维也停止了运作,更不可能去想“马桶水箱早就坏了”这个问题。
只是愣愣地看着马桶里的血水冲走了我吐的秽物,看着血水打着漩涡,慢慢的平静下来,我可以看见旋转的血水映出自己的脸,飞速转动的血水不断划过我的脸,而我的心脏却越跳越快。
马桶水箱盖忽然“砰”的一声自动打开滑落跌在地上。
我心里猛地一收缩,胸腔猛然一痛,一股令我窒息的热流从胸口迅速上升到大脑里蔓延开来。
但我却没有昏厥过去,只好仍然站在那里不敢动。往水箱里面瞟了一眼,里面赫然浮着黑猫的尸体!
黑猫的尸体浮在一缸腥臭无比的鲜红的血水中,我愣愣地看着它,头脑里空白一片。
只觉得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不知道站在那里有多久,直到有苍蝇飞进来盘旋在黑猫上,我才将看黑猫的眼光收回来,却仍然不敢动一下。
于是我重新去看马桶。
马桶里的血水已经完全平静,可以很清楚的照出我的脸。
我感到心跳还是很快,很口渴。
我忽然觉得我每一次眨眼的时间都是如此之长,长得有一个世纪。
大概是因为我身上的器官本身开始自我保护,拒绝主动去接受刺-激。
忽然,在我一眨眼之后,在殷红色的血水中探出了另一个脑袋。
一个有长发的脑袋!
她在看我!通过血水看我!她还在笑!
我想闭上眼睛,但眼珠被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压着,而且还在不断地瞪大,仿佛要脱眶而出;心脏猛的加速跳动到我无法辨认的程度;两边太阳穴旁的几根血管此起彼伏地交替抽搐着。
“醒醒!醒醒!”我感到有人在拍动我的脸。
虚开眼睛,模糊间磊的那张长脸在眼前不停的转动。
“醒醒!”我感到我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哈,醒了!吓死我了。来,喝口水。”
“我、我在哪里?”喝过水后我清醒了很多,眼前的事物不再打旋。
四下张望,原来还是在卫生间里,地下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红褐色的血斑,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在家……”磊轻声道。
“天啊!”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我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要找上我们?!”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不就是请笔仙吗?我以前从来没有请过,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我扯着他的衣领。
他不说话,我看见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现在回想起来,很苦涩。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你怕刺-激我,不说?我帮你说!你是不是要说我们不该玩那个东西?你是不是要说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你是不是要说神可不信,但不可不敬……”
“没人说那些话,别孩子气了,来,听话……”
“不,不要管我,走开,让我说完,我清醒得很……”我想推开他,但力不从心,力量在身体里像油灯枯竭一样慢慢地流逝消失掉。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话,来,进我房间休息一下,”
他用一股比我大得多的力量夹住我,把我扶起来,“你不会在茅厕里睡了一天一夜吧?呵,你真-他-妈有够沉的,操,比老子抱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还沉。你-他-妈是不是该减肥了……”
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再也听不清了。
再一次醒来天色已暗,外面斜飘着牛毛细雨。
一股冷风透了进来,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穿上衣服,出门看见磊盘着脚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周围围着一圈他的那些书。
看见我出来他冲我一笑:“醒啦?头还昏吗?”
“还有点昏,大约是睡得太久了,不然就是感冒了,今天星期几?”
“星期天,怎么?”
我吓了一跳:“星期天?你敢确定?”
“当然!今天下午回来就发现你在厕所里挺尸,还有一大滩子血。我还以为是你的血,吓了我好一大跳。”
“慢着慢着,”
我掐着指头算着,“今天是星期天,我是星期六早上昏倒的,就是说一共昏了一天一夜还多。”
“难怪会感冒了。”
“恩?你到哪里去了?看到家里出的事了吧?你-他-妈怎么看起来挺高兴的?”
他收起笑容,点点头,默不作声的点上支烟。
末了,他说:“我是想出了一点头绪来。猫的尸体我已经处理掉了,血迹也打扫干净了。来,还是你先说说你遇到的事吧。”
我慢慢坐到他身旁,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然后我想我是昏倒了,直到你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他听完一拍大腿。
“什么不出所料?”
“猫!就是那只猫!我日他姥姥的!你看这个。”他从旁边拿起一个没有粘口的信封。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十七八块金属碎片。
“这是什么?”我奇道。
他将烟叼在嘴里,不说话,将碎片全部抖落在地毯上。
又随手挑了几个碎片,摆在一起,慢慢地把其它碎片往上凑。
还没拼凑完,我已经看出了端倪:“是猫!风铃!风铃的坠子!”
“对!”他停下来望着我,“是那个失踪了的风铃坠子。”
“昨天凌晨你一进房间睡觉我就听见窗外有猫叫声,叫你两声也不答应。”
“来不及了,我只好一个人出去追赶,一路跑到雷山后面高速路旁的一家小旅馆外才没了踪迹。”
“当时本来想回来,转念一想也好,本来我就说过如果你我两人分开说不定事情会有好转,再加上又困又累,干脆就在旅馆里睡一觉。”
“想着你在睡觉,也懒得给你打电话。后来睡醒想打电话跟你说说,家里却一直没人接电话,手机也关了。”
“我以为是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就跑了出去。于是又在那里过了一夜。”
“后来越想越不对,要是你睡醒了见我不在肯定会想办法跟我联系的,我却一直没等到你的电话。”
“于是想着多半出事了连忙往回赶。”
“出来结账的时候那个门房就说有人留下东西给我,就是这个——”
磊一指面前残缺还没拼凑完的猫状风铃坠子,“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知道情况不妙,忙问门房是谁留给我的……”
说到这里磊停了下来,吸了一口烟。
“谁……谁给你的……”我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门房说,”磊顿了一下,他的声音透露他内心的恐怖,“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穿着黑衣,女的穿着白衣。”
“从那时起我就确定你肯定出事了,连忙边往回跑边打开信封看,从里面抓出几块大的碎片,光凭外表手感就知道正是我在找的东西。”
他拿起一块碎片捏了捏,我看见上面的红锈夹杂着新碎开的裂口,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唉,铃碎了,猫死了。可惜!”他叹了口气,“你其实已经知道是谁杀的它吧?”
“你是说……那个,鬼?”
“不错,你做的梦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你一切。是那个,或者那两个鬼杀的。甚至连原因都告诉你了——不杀掉那只黑猫,就无法真正伤害我们!”
“我说过,每次我们出事都在黑猫出现之前,这就意味着每次我们被鬼上身也在黑猫出现之前。黑猫却总是紧要关头及时出现,将一次次的危险化险为夷。”
“从头说起吧,我们请了笔仙之后,风铃就不响了。”
“那其实是在向我们提示危险已经将降临了。铃坠一定是那个时候不见的,黑猫也一定是那个时候出世的。”
“第一次差点翻车一定是它及时阻止的,甚至之前它还坐在将要爆胎的轮胎上面,暗示我们左前胎已经被动了手脚;第二次车灯自行打开熄灭,那时鬼已经坐上了车来,就坐在你我背后只是你我不知道而已,但黑猫却知道。”
“我们迷路走到那条黑路上,一定也是被鬼做了手脚,黑猫却及时出现。它张牙舞爪不是针对你我,而是针对坐在后座上的鬼。后来它跳到前面来,我想要不就是因为要提醒我们俩,要不就是鬼已经上了我们一个,或者两个都被上了身。”
“后来路旁的大树被弄倒,肯定也是黑猫弄的,它是想阻止我们再往死亡的路上走。你后来肯定是被鬼上了身,咯咯咯咯的边开车边笑,到后来却越开越愤怒,但还是开了回来。”
“我想这事一定是因为黑猫把所有的岔路都弄上棵倒树,只剩回家一条生路,那个鬼只好无可奈何开回来。”
“从那时起,鬼就知道要对付我们必须先对付那只黑猫;所以才有第三次,你梦见了鬼,鬼甚至向你现身杀猫,那是在潜意识里给你种下杀猫的意念。后来马桶出现怪声音,同样也是在暗示你杀猫的方法。”
“再后来鬼上了我的身,但黑猫一出现就一切都平安了。”
“我们后来听到的男女对话,想必是他们在争论杀猫的方法;第四次鬼上了你的身,在鬼地诱导下你想开车撞猫,但猫却闪开了攻击,反而诱导你撞树让你清醒过来。这个方法行不通,但鬼却没有善罢甘休,他们准备了第五次的攻击。”
“这一次,他们竟然成功了。”
“你是说,那只黑猫,一直在保护我们?”这个说法太离奇了,我一时难以接受。
在我的概念中黑猫一直是不祥之物,经历了这几个星期的事后更是对黑猫深恶痛绝,“黑猫,不是象征着厄运吗?”
“不是象征着厄运!它是专门对付恶魔的,当然哪里有它哪里就有厄运,不然还对付个屁。你来看看这个——”
磊拿起一本他面前摊开的书,指着其中一段用红笔勾出的话:“玄猫,辟邪之物。”
“易置于南,子孙皆宜。忌易动……”后面的话我便看不懂了。
我合上书面,上面写着“明清阴阳风水学说”几个字。
“这是我找了一个星期找到的唯一有用的一句话,”磊插话道。
“写这段话的人叫陈元镜,清朝道光年间的人。他本人并没有什么见解,自己也承认都是抄书转述前人的话。”
“你看明白了吗?‘玄猫’就是黑猫,是辟邪用的,后人大概是只从表面现象看,觉得黑猫出现便有厄运发生,便不分青红皂白把一切罪责推在黑猫的头上。‘易置于南’是说养在门口最好,古人把大门都朝南开。”
“‘子孙皆宜’大概是说会一直管用,保护这家房子的主人甚至后代。或者就是说这只黑猫的后代也行。‘忌易动’是说一旦养了就不能动,更不能换主人……”
我不耐烦听他掉书袋:“那现在怎么办?现在这只黑猫已经各儿屁了。它倒死得轻巧,把我们搁一边了,我们怎么办?咦?它怎么会死?既然它是辟邪的,鬼怎么杀得了它?”
“是啊,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对了,那只猫多半是被溺死的吧?可怎么会出那么多血呢?……那只猫的血怎么会在你手上的?”
“也许是被杀害的时候挣扎着跑出来想叫醒我做什么?说不好……”我胡乱猜道。
“唔,也有道理,”磊摸着下巴出了一会儿神,“想不通。还得再查书才行。得去查一点更老的书来看。”
他站起身来,又回过头来:“你如果想到了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恩?……易置于南,易置于南……”
他都想不到,我怎么能想到?
我还没来得及将这话说出口他又自言自语地走开了。
于是我端起酒瓶。
醉生梦死的生活又开始了。
磊继续日以继夜地查他的书。有时还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大概是上一回查到了点线索给了他鼓励。
我经常也一边喝酒,一边坐在他的身边看他翻书。
开始他还跟我说两句,我也跟着哼哼两声。
过了两天他的书便翻得越来越快,话却越来越少,眉头也越皱越紧。
我知道,那意味着他没有找到更多的东西。
翻来覆去,还是只有“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宜。忌易动。”这几个字是有用的。
问题是现在这句话已经等同狗屁,黑猫死了才知道有什么屁用?
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打击他,只是冷着眼喝着酒看他翻书。每次我喝醉醒来后他身旁的书都多出来很多很多。
看图章大多是图书馆里的。
房间里的空瓶越来越多,书也越来越多,最后把客厅堆了个遍。
后来我和他再没有出门,也没有回卧室一步,两人睡觉吃方便面喝酒查书都在客厅的地毯上,就除了上厕所了。
再到后来,他查书骂娘的声音越来越大,我醉得也越来越频繁。
有一天——到底是哪天已经记不清了——磊忽然合上书本,说:“那死人妖说得不错,那两面镜子确实有问题。”
然后他冲进卧房将两面镜子撬下来又砸得粉碎。
镜子碎了还是碎镜子,镜子后面的墙壁和其它地方也没什么两样。
他似乎很失望。
我一边吹着酒瓶,一边睁着醉眼看他发疯,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于是我问他到底是他喝酒了还是我喝酒了?
他不理我,又一头扎进他的书里。
其实我很理解他的心情。
我知道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和那些玄之又玄的书本来解决一切问题,逃离七天一次的劫数。
但我觉得那多半不会有什么作用。
这些书都是别人编出来卖钱的东西,有什么好值得深究的?
写这些文字的人是不是真的遭遇过他们书中所说的事?
就像那个陈元镜是不是用黑猫来辟邪?
我看不大见得罢。
反正都希望不大,又何必庸人自扰?
不如痛痛快快先醉一场再说。
既然不能永远的脱离苦海,能暂时忘掉一切不是最好的选择么?我看他多半不理解我。
我拨了好多次丽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最后竟然是出现电脑的声音,告诉我这个号码已经注销。
媛的手机也是如此。
我将这些告诉磊,他完全无动于衷,我知道,他已经完全陷进了他的书里,我问他这些别人编出来骗人的文字值得这么投入么?
他居然说我不懂。
我懒得去理会那个呆子,不死心又接连拨丽的电话,一直到电脑告诉我预付话费已经用完,不能再拨。
于是我只好又醉一场,而且醉得比哪次都厉害。
昏昏沉沉地忽然想起那个已经离开我的女人值得我那么投入么?恍惚间觉得自己恐怕呆得跟磊有一比。
终于挨到了第六个七天,这又将是一个黑色的星期五吧。
又是一个大醉而醒的晚上,我抬起犯痛的头,看看时钟,还没有到子夜。
奇怪,为什么每次到这个日子都不能在喝醉中混过去呢?难道是命中注定?我忽然间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东西,哦,是书!
卫生间里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我连忙冲进去,发现磊正用打火机把一本书点燃,再等它烧得差不多了之后扔进马桶里。
马桶里没有水,只有厚厚的一层灰。
“你在干什么?”我奇道。
“烧书!没见到吗?”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是。确实该烧!该烧!阿、阿嚏——”窗户是开着的,有风灌进来。
“你妈比,浪费了我两个星期的时间……”磊喃喃骂道,“一点屁用也没有!”
我跑回客厅,开了瓶酒跑回来递给他。
他接着看也不看顺手扔出窗外。
“怎么?不喝就不喝,不早说!浪费!哼,好心没好报,早知道我自己喝……”
“你少说两句废话行不行?没人当你是哑巴。今天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懒得跟他吵。
毕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而没有回报不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情。
于是我又跑回客厅开了一瓶酒,席地而坐。不料磊跟着跑了出来,他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酒。
“干什么?”我怒道,“你不喝还不许别人喝么?你是烧书来发泄,还想利用我来发泄?!”
磊微微一愣,道:“唉,懒得跟你说。反正现在你不能喝了!一会儿有事做,等我把那些劳什子烧干净了先,我有话要对你说。”他又匆匆跑回卫生间。
有事做?
上个星期他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不理他,照旧。
等他烧完了出来我已经差不多又是两瓶酒下肚。
斜眼望去,他正缓缓地走了进来,脸色大概是因为烤火而变得通红。
“说吧,有什么事?”我已经微微带着醺醺之意。
“听好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那些书确实没什么用。但我已经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只黑猫是怎么死的。”
“鬼杀的。”
“不,鬼根本就杀不了它!它才是专门杀鬼的!”
“那是怎么死的?”
他冷冷地看着我:“是冤死的,是被陷害死的,死在一个极阴险的阴谋圈套之中!”
“什、什么圈套?”
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杀了它!”
我打了个冷颤,酒劲全从全身上下三千六百个毛孔中化作冷汗出来。
“你……你胡说,怎么会是我杀的?!”
“确实是你杀的。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我终于想通了,”
他站在我正前方,呼吸奇怪的急促起来,“刚才你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你是利用我来发泄’!”
“我没有利用你,是鬼利用了你。鬼是根本杀不了猫的,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你,假借你的手来铲除这个障碍!”
“所以鬼挑上了你,利用你做他们杀猫的凶器!从迷路那次以后,鬼就知道了要在黑猫在的时候对付我们千难万难,所以第一次是鬼上了你的身,怂恿你开车压猫。但没有成功。”
他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贯的冷静,而是从未见过的疯狂,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所……所以呢?”
“所以,第二次,在梦里,那个女鬼反复几次给你演示杀猫。她是在教你,教你怎样杀猫!他们是有预谋的。”
“记得上个星期的事吗?那天早上我见了猫的踪迹,追赶出去。那女鬼马上了你的身,黑猫察觉情况不对,又回头来找你。”
“但你在鬼的暗示下将它捉住,杀死了。”
磊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睛血红:“你拿住它的脖子,使它抓不到你,然后将它按进抽水马桶的水箱里,活活将它溺死在水箱里。”
“它在临死时吐出身上所有的血,为的是在你身上留下记号。好让别人知道是谁杀了它!是你杀了它!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手上沾满了血!这就是为什么马桶水箱里的血一路从地板滴到你的床上,你的手上!”
磊的面孔说不出的狰狞恐怖,这不是我认识的磊!他被鬼上身了!
我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只手毫无意识地横在脸前,希望挡住咄咄逼人逐渐靠近的“他”。
“是你杀的他!他想尽了办法来保护你,你却亲手杀了这个忠心耿耿的朋友、尽忠职守的卫士!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恩?!”
“他”的嗓子变了,变得更粗更低更沙哑,胸膛迅速地起伏不定,并喉咙里发出猫样的“噜噜”声,“悄悄告诉你吧,小朋友。其实你杀错了,你杀的其实是磊!”
“啊——”我惊叫起来。
“是的,你杀的是磊。磊其实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
‘他’恶狠狠道,“你不是害怕那些血迹是磊的吗?告诉你,那是磊的!我才不是磊这个白痴!”
“哼,不要以为你们的这个计划很周密,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第一次你这个臭婊-子想开车撞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什么……臭女婊-子?
“还装傻!”他猛地伸出右手,呈爪状抓了我的头一下,顿时我感到头上五道火-辣辣的。
他的指甲好硬!
“臭婊-子,很得意是不是?阴谋得逞了是不是……”
‘他’连续左右两爪攻击在我的脸上。
“你的臭老公呢?死到哪里去了?恩?躲得过我吗?老子一个一个挨个儿收拾!跟我斗?看老子今天怎么弄死你!……”
‘他’的两只坚硬的“前爪”不停地攻击着我的头,好痛,它的劲好大,我毫无还手之力。
我只好在地上打滚,一边躲避它凶猛凌厉的攻击,一边大声呼喊解释:“你搞错了,我是人!我不是那个女鬼!那个现在还没有上我的身……救命啊……我不是有意杀的你……呜呜……我根本就不记得了,呜……”我哭了起来。
“怎么?哈,怕了,不敢承认了?”它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但攻势更加凌厉。
“哼,是人?是人更要弄死!敢杀我?今天让你尝一尝被冤死的滋味!”
忽然间它仰天咆哮了一声,是那凄厉而惨烈的声音:“喵嗷——”猛地扑在我身上,张开血盆大口,紧紧地咬住我的脖子!
“啊——不要啊,我不是——”我惨声嚎叫道,同时感到下身一阵异样,眼泪鼻涕连同屎尿一起流了出来。
忽然,压在我身上的“它”松开了。
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
我一愣,抬头一看,那个熟悉的磊又在我面前。
他笑着将一卷卫生纸扔到我脚边,又自己点上一支烟:“还不快去厕所把东西清理掉。”
“猫……猫呢?”我惊魂未定,四下搜索着。
“没有猫。那只黑猫已经死了快一个星期了。”
“你……你……”
“是我,没有猫。”磊的眼神中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你……你为什么……”我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怒火中烧,“我-草你祖宗十八代!你为什么要这样!”
“嘿,怕鬼怕猫不怕人,真怪。我当然会给你一个解释的。不过你得先快去把你裤裆里的东西清理掉,好臭!”磊捂着鼻子连连摇头。
“我当然没有变成猫,”待我清理完毕,磊给我端上来一杯热茶,“这都是我装出来的。我不是存心要吓唬你,也不是要检验自己的演技,我的安全作想而不得不做一个实验。”
“实验?你说这是实验?”
“是实验。也是一条计策。因为我害怕被鬼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就是那个杀猫的阴谋。”
“我前面说的话都是实话,你的那句话提醒了我——利用!这是个借刀杀猫的毒计!既然可以很顺利地杀猫,杀起人来想必也很好用,所以我不得不防着你点。不过,我想,至少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这条计策还可以杀人,于是我-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
“那只猫真是我杀的?”
“不是你!是被鬼上身后成为傀儡的你!你是在睡着了的情况下被上的身,杀的猫,自己全无意识。”
“所以根本就不是你!但我正是害怕这一点,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做出疯狂的事情。所以我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是检验你,看你刚才是否有被鬼上身。要知道今天可是非常时期,七天之数,你随时都有可能被鬼上身的。当然,最终结果表明,很显然你还没有被鬼上身。既然你没有被鬼上身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了?”
“因为今天我们确实要扎扎实实地做一件事情。现在还不到时间,你先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吧。”
“什么事情?”
“好吧好吧,先给你说了也没什么。你看,”磊一摊手。
“我好不容易找出黑猫的根源,结果它却先死了。本来上个星期是我们一次绝好的机会——找到那只黑猫。现在唯一的线索却又断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生气烧书的原因:一大堆垃圾,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思来想去,我觉得我们现在只剩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请!笔!仙!”磊一字一句地说,“再请一次笔仙。”
磊毫不理会我声嘶力竭地抗-议,有条不紊地关上灯,在正方形的餐桌四个角上点上蜡烛,拿出纸和笔——那是第一次召灵用的笔,一直都遗弃不用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来的。
“不,打死我也不再玩那种东西……”我把自己闹得筋疲力尽,只能躺在地上哼哼。
磊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拖起来:“听着!这不是玩,这是救命!救我们自己的命!这是我们现在绝无仅有的机会!想想看,七天又七天,一次比一次可怕。”
“从最开始的有惊无险到鬼逐渐现身,现在连保护我们的黑猫都死了!要像你那样无所作为无疑是在等死!”
“我有预感,再这样无动于衷地拖下去,拖到下一个,也就是第七个七天的时候,你我恐怕都在劫难逃。”
“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事,挽回这一切,今天才是第六个星期五,即使这回不成功,我们都还有一个星期的机会!”
我无言以对,他的话在理。
于是我只好垂头丧气地点头,磊补充道:“一会儿若笔仙来了,你不用说话,就我开口问好了。该问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
“让我,休息一个小时行不行?”我快要虚脱了。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个圈……”
我们又在餐桌两侧相对而坐,两只重叠的手夹着那支笔。口中念念有词,那该是召灵的咒语。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个圈……”
很冷,尽管加了件衣服但我还是不住的哆嗦。
手是冰凉的,而且还在发抖。
但磊温暖而干燥的手让我镇定了些,我看看他,他冲我鼓励的一笑。我忽然有一种将要赴死的悲壮感觉。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个圈……”
我抛开一切杂念,将注意力放在笔上。
笔开始摇晃,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毫无规则的线段,由短变长,由直变曲。
组成一幅又一幅诡异的图案。
笔愈发烦躁不安,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线段越来越长,越来越怪,划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我口中兀自不停,眼光直愣愣地瞪着面前已经被画得横七竖八的白纸,但继续用余光扫着他们。
他们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
凭直觉,我感到他们也在看我们。背上的衣服湿透了。
一阵阵的阴风吹到背上,一阵阵的阴冷。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个圈……”
我感到磊的手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我用余光扫了一下磊,他好像也愣愣地瞪着面前的白纸,不敢再乱动。
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汗水,从我们俩的手中传到笔上,顺着笔往下滑落了下去。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个圈……”
笔不知第几次走向纸的中央,忽然,就在笔尖划过纸中心的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看见左右两旁同时伸出两只手来,同时按在笔上面!
不,看不见手,是两个模糊的衣袖的影子!
衣袖长过手,吊得老长,里面隐隐有手的形状。
左边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右边,则是一个白色的。
一股大力从笔上传过来,将所有的不安都压制住。我任由那股力带着我,看来它似乎要在纸上画圈。
笔,或者另外两只看不见的手,带着我们俩的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你是不是缠着我们的鬼?”待圈画好后,磊发声问道。
他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笔向我的右边移了几寸,又画了一个圈。
画完后斜斜地向左移去。
我又感到胃在抽搐,太阳穴的血管在勃勃地跳动。
“这几个星期以来我们遇见的怪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笔竟自在原地,慢慢地转了一个圈。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磊和我的呼吸声频繁地交替,但我头脑里仍然是一片混乱。
我想只有象磊那样冷静的人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问题来。
“你,或者你们,是不是有两个?”
笔忽然快速地向我的方向推来,吓了我一大跳。
但很快又接着向磊的方向移过去,接着又移回中间,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那意思是不是说,一个跟着我,一个跟着磊?只听磊加紧问道:“我是不是已经看见你们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个问题也太冒失了吧?
眼角的余光瞟去,果然,已经看不见任何影子,不管是在搭在笔上的袖子还是坐在两侧的人影都不见了。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看不见了。
笔仙走了么?没等我有任何反应,笔又在纸上画了个圈,接着又很急速地斜斜地左右连画几条线段,组成一个硕大的叉!那表示愤怒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磊的声音很疲惫,“但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回答,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死?”
我心里陡然一惊,要是笔画一个圈出来怎么办?
我死死地盯住笔,笔不停地在纸上游动着,而且越走越快。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磊,也许,他在赌最后一把吧。
屋里静得可怕,连门外的风似乎也已经停了,凝听这最后的答案。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笔磨在纸上的杀杀声,还有就是我和磊沉重的呼吸声。
但愿不要画圈,千万不要是圈,我祈祷着。忽然间又是一阵冷风刮了进来,我的背脊在发凉。
笔忽然停住了,开始往我的方向移动,是弧线。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我的鼻子忽然发痒,很痒。
毛病又犯了!我极力忍住。
“阿嚏——”我还是打了个喷嚏。
手一抖,松开了笔。
磊马上抓住我的手,按在笔上。
我连忙醒悟过来,重新摆好姿势。
但刚才那股巨大的力量却已经不见了,就像笔仙到来之前一样,只有我和磊的手的力量。
笔在纸上乱走乱画,像是找不到了感觉。
磊不甘心,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没有任何回应。
接着他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我们可不可以不死?”
“是不是要满足你们的条件?”
又换我问了“我会不会和丽和好”之类的几个问题,都没有回应。
笔仙就这样走了,第二次召灵就这样草草结束,只是在我们生死攸关的问题上,留下一个不明确的答案。
“你们是不是要我们死?”
一段弧线,四分之一圆圈,就是最后的答案。
在无奈的大笑声和到达极限的恐惧中,我们相对而醉。
朦胧间似乎是磊在摇我,他好象在说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但我困极了,没有理他,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接近黄昏。
我抬着昏沉沉地头四下张望,发现磊竟然不知去向。
我心里忐忑不安,以为又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但好在及时发现了一张放在我手边的纸:
我不得不出去一趟,本来想叫上你的,但你睡着了。
我发现几条很重要的线索,不能再等了。
第一还是风铃。记得那句话吗?‘易置于南’!这是说黑猫要养在房屋大门口。
而我们的大门口,正是这个有猫型坠子的风铃挂的地方!
很明显,这个风铃已经没用了,我刚将它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但问题是这个风铃最初是怎么挂上去的?是谁挂上去的?这个挂风铃的人,我推测一定也是个懂风水的人。
他一定发现这个地方有点异样,才挂上这个猫状的风铃用来辟邪。
也许找到他,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刚才我打了几个电话,向房产中介查询屋主的联系方式,现在我就去找那个房东,也许就是他挂的风铃人吧,不然就是以前的房客。
第二条线索是刚才网上一个网友给的提示。
他问我,那天我们请了笔仙之后,有没有把笔仙送走?
瞬时间,我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
对啊,我们没有把笔仙请走啊。记得媛说过的话吗?
‘完了以后要记得把笔仙请走。’
我们连续两次都是只请来不请走啊。
所以我想我们不得不再请一次,将两个笔仙请走。
第三条线索我还没有想通,是件很蹊跷的事情。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第一次请笔仙的那天,到底是谁最先提议的?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真是奇怪。
不过那绝对不是我自己,也不是你,但似乎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觉得呢?
我现在就按照这三条线索一个一个的去解决,先去房东那里问问。
我想我会很快回来的,途中我也会给你打电话。
如果我十个小时之内既没有回来也没有给你电话,说明我肯定出事了。
这对你有一个好处,就是恶魔不能再用他们借刀杀人的计策来对付你了。
你如果你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可以去旅馆住住。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找朋友,去朋友家过夜,那样会连累他们的。
丽和媛就是先例了。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说明不管到哪里都不安全。
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不妨这个星期都待在家里。反正家里有足够的方便面和啤酒。
若有什么新的情况或线索,一定不要害怕。
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更不能像以前那样自暴自弃,要振作起来!
你不比我笨,只要你努力保持冷静,勇敢面对,就一定能找出事情的解决办法来。毕竟,离我预测的七七四十九天大限还有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千万不要放弃!
那天你半昏迷中说的话不错。
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那些书差不多每本开篇都有这句话。
我们太狂妄了,想着去玩一玩,还想顺便吓唬女孩子,嘿嘿。
回头想想,当初是因为生活平淡而寻找刺-激,要玩请笔仙,结果怎么样?足够的刺-激了吧?简直刺-激到老家了!
不管鬼是不是真的,心里存一份尊敬总是好的,万万不该心存戏弄玩耍。
忘记了尊重别人,也就是不尊重自己。你我走到今天这步,经受的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付出代价!
——磊七点五十分晨,留。
七点五十分,我看看钟,现在是晚上六点二十五,早已过了十个小时的时间了!我连忙拨他的手机,是关机的。
磊真的出事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有勇气在黑暗即将到来的时候出去打听他的下落。
我将他那篇长长的留言读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读。因为,我害怕地想到,那也许是他最后的遗言。
我仔细地看着他留下的三条线索,努力地思考着每一点可疑的地方。
那个风铃是谁挂上去的呢?是房东?还是以前住的房客?
磊去找房东会出什么事呢?
也许,是因为我们住的这所房子出过事故?是了,我们住的房子以前是个度假村!
一定是因为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生意直线下降,才不得不对外招租的!
出的是什么事?是死了两个人吗?一男一女吗?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们确实忘了请笔仙走!
也许,这是个致命的大错吧。
我仍然记得媛说“完了记得要把笔仙请走”时的神情。
但第一次我和磊都太错愕了,因为面对一件自己根本就不相信会发生的事情,脑袋不可能会想得那么周全,即使是冷静如磊也不可能,更不用说我了。
第二次我们却因为我的一个喷嚏将笔仙打断惊走,根本连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完。
如果磊再也不能回来,是不是我就永远不能再脱身了?这个错是不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天第一次请笔仙之前,到底是谁提议的呢?
“来请笔仙吧!”
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谁说的呢?绝对不是我,也不是磊。
因为我们连怎么请都不知道,只是听说过而已。
那声音似乎也不是女孩子的声音?不,应该说,很难说到底有没有声音。
“来请笔仙吧!”那声音充满了诱惑。
也许,是一句在我们心里的话,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有种将想到的一切告诉磊的冲动,才猛然想起磊已经不在了。
而且,也许是永远的不在了。
忽然间我后悔起来,后悔自己的醉生梦死,自暴自弃。
要是一直和磊两人一起努力,不见得就没有办法解决这纠缠在我们身边的恶魔。
想到磊一次次厄运下仍然镇定和自信的眼光,想到他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再想到他看到我时每一眼无奈苦涩的笑容,我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我好恨我自己!
这种感觉,甚至在丽离开我时我都没有过。现在我才明白这个朋友对我的重要,可惜,晚了。
也许,我真的该死!
爸,妈。现在是第七个星期五,离我们第一次请笔仙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如果磊的预测没有错的话,今天晚上,一切都将有个结局。
如果有什么不幸的后果,那么,爸妈,请你们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你们二位自己好好珍重吧。
这个星期我没有出门一步,也没有再喝一口酒。
我虔诚地将磊留给我的那张纸读了无数遍,直到现在我能背得为止。
我也虔诚地遵守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和给我的每一点建议。
我用这个星期以来的六天时间写下了这篇长长的家书,告诉你们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阴风又来了。
带着血腥味的阴风慢慢地潜入了房间,团团围在我的周围,我觉得自己的双手和死人一样冰凉,和那天我抱着的那个女鬼一样的冰凉。
一股股死亡的味道在房间弥漫开来,那是尸臭。
不过现在我却不觉得臭了,因为那是我熟悉的味道,是焚尸炉里的味道,也和我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不,那就是从我衣服上发出的吧。
我将手放在鼻前一嗅,哦,原来我身上现在也有这种味道了。
屋外又在刮着大风,刮得大树杀杀颤抖,刮得房屋呜呜呻-吟。
门口的风铃声又响了。
磊曾说他扔垃圾桶的,但不知哪一天,它又忽然自动出现了。
风铃在尖锐狰狞地笑着,喏喏,听,声音是这样的:“咯咯咯咯……”
窗户“砰”的一声自动打开了,半透明的窗帘随着刮进来的大风狂乱地飞舞着,我看见有两个身影在窗帘后面晃动。
一个粗壮,一个苗条,那是一男一女吧。
他们在朝我慢慢地走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风更大了。
带着腥味的风贯穿着整个房间。
磊缓步走了进来,正象我期盼地一样,他看着我笑了。
我也笑了。
因为我看见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我好久没有见到的表情,那是轻松,那是解脱。
磊向我努努嘴。
哦,是的,他在叫我把这封信快快写完。
是的,该完了,该结束了。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此致
敬礼
你们的儿子
2002年3月1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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