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星是晋王府的一名暗卫。
这不是什么风光的职业。
在晋王被贬黜以后就更是如此。
许多同僚都投奔到了其他皇子麾下，还有的直接就失联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隐退了。
子星便是那为数不多的依旧忠于晋王的暗卫之一。
尽管对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也看得出晋王东山再起的希望非常渺茫。而他依旧不弃之而去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自己没人要。
虽然身手一流，但是脑子太过单纯，以至于被委派的任务基本都搞砸了，因此不论子星去哪个机构，哪位门下，都不被接纳，无奈之下只得继续效忠于晋王，毕竟至少每个月还能领到薪水。
可是这之后的生活却让他抱怨连连，因为晋王成为庶人之后，过去娇生惯养所培养出的味蕾接受不了天天喝粥，不仅每天都要吃美食，还必须带荤腥。
如果只是跑跑腿也就算了，关键是费用还不给报销，这就让子星很郁闷，开始不断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腹诽晋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同样受到晋王非难的晋王妃产生同情。
不过跟自己比起来，那位显然要过得更惨，不但每天要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还要应付晋王殿下的臭脾气，甭提有多惨了。
奈何这位脾气太好，每次都是笑一笑就忍过去了。
可是那一日，这位晋王妃再也忍不了了，直接对着晋王就是破口大骂。
与其说是骂人，子星觉得她更像是在诉苦，把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全部释放了出来。
可能是这些话最终也被晋王听了进去，转过天来就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甚至一反常态地想要去为晋王妃做点什么。
但是他只是下了个命令，麻烦事还是要交给子星完成。
你让把这些吃食交给晋王妃，怎么给？总不能直接跑过去跟人家说：“请收下这些”吧？那不跟个人贩子似的？
暗中交过去？怎么让她注意到，怎么防止其他人拿走，这都是脑力活儿，也是子星最不擅长的事情。
可能老天也有点看不过去了，中途便下起了小雨，很快演变为暴雨。子星想找地方躲雨，但是又想起晋王还留在家中，不去管他似乎不太好。
“算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雨而出事呢？”
结果隔天回去的子星差点就吓尿了，晋王因为淋了一天的雨，染上了风寒。
虽然这并不能怪罪到自己头上，但是就晋王那暴脾气，就算跟他解释清楚，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更何况这玩意儿也解释不清楚啊。
好在晋王妃悉心照料之下，晋王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殿下。”
怀着忐忑的心情，子星照例在晋王妃走后来向晋王请安。
“辛苦你了。”
这破天荒的一句话，让子星又惊又喜，不管怎么说，看来晋王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
“昨天的那些吃食……”
“属下无能，碰上大雨，全都淋坏了。”
“唉……对了，王妃前两天丢的那一包首饰有眉目了吗？”
“有了。”
“尽早找回来吧。”
“那找到以后要不要……”
子星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却被晋王驳回了。
“没这个必要，也很容易引起骚动，把东西取回来就行。”
“属下一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还有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王妃今天看上去不太一样？”
“属下没留意。”
“我记得她手上原来不是有个镯子的吗？”
“属下去打探打探，不过想来是王妃担心在做工的地方被人惦记，才藏了起来。”
“说的也是。”
晋王又吩咐了几件事，便命子星退下了。
说实话，现在这工作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前两天，晋王暗卫所属的一家商铺倒闭了，毕竟没有晋王撑腰，很快便被其他皇子皇女的手下所击垮。
这也导致子星他们的工资又缩水了。
不过眼下还忠于晋王的人本就不在乎这些，晋王妃都出去打工了，这帮暗卫还能抱怨啥呢？再残能惨过人家？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值得高兴的事情，至少晋王被王妃骂过一次以后，脾气变好了。
“果然脾气臭就是惯的，这要是多来几次，说不定就再也不用担心晋王莫名其妙发火了。”
子星此时还没有意识到，晋王对他莫名其妙发火，很大程度上与他自己老是搞砸工作有关。
但这不妨碍他去畅想今后的生活，在镇子上了解到晋王妃把手镯卖了换药钱以后，便马不停蹄地返回村落了。
虽说他脚力不错，但是毕竟路途遥远，中途还调查了一下失窃事件，所以等他回去汇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殿下，这个嫌犯基本已经确定了，不过那些首饰已经被换成现银，然后被那家拿去买柴米油盐了，你看这个……”
“罢了，等以后东山再起，我再赔给她更好的就是了。”
子星在心里嘀咕，那可真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但这话说出来自己估计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终归还是咽回到了肚子里。
“那么她的那个镯子呢？”
“属下查探到，殿下您生病期间，王妃为了买药材，将镯子给变卖了。”
“……我还真是一直给她添麻烦啊。”
（还有我啊，殿下你也一直给我添麻烦啊。）
“还有一件事，王妃换来的银子好像被一个假药贩子给骗走了。”
“假药贩子？”
“是的，王妃的钱不够买所需的草药，那个假药贩子便声称有一批药材可以低价卖给王妃，但是没想到里面基本都是杂草。”
“混账！此等小人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属下这就去干掉他。”
“记得别让他死得太快。”
“遵命。”
“对了，王妃几点做完工？怎么还不回来？”
“快了吧？最晚的一趟牛车大概要到半个时辰以后才会回来。”
“这样啊。”
可是晋王和子星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王妃回来。
“属下这就去找。”
子星感叹，怎么连王妃都开始给自己增添工作了？
可是沿着乡路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王妃的踪影，根据那些和她一起做工的人的说法，王妃因为舍不得牛车钱，决定自己走回家。
就算如此，她也应该走回来了，莫不是中途碰上了匪徒？
想到这里，子星的内心不禁咯噔一下，老实说他对那个坚强的女孩还是挺钦佩的，如果她真的发生了不测，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是附近的山林如此之大，想要找到一个小姑娘如同大海捞针，更何况这里说不定还有野狼一类的猛兽，子星在寻找过程中就碰上了七次，万幸没有受伤，但在这个过程中，天也蒙蒙亮了。
就在他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树上缓缓落到地面，见四下无人，便凭着记忆返回了乡路。
此人正是晋王妃。
要说她大半夜为什么不回家，而是要去树上过一宿，其实也是颇为无奈，因为她也是今天才发觉自己真的患上了夜盲症，夜晚降临时完全无法辨别方向，跌跌撞撞地绕进了山林之中，听着那瘆人的狼嚎，无奈之下只好跑到树上去过夜。
显然，晋王和子星在此之前更不可能知晓这件事。
“你到晚上就看不见东西，为何还要逞强徒步回家？”
“能、能省点钱。”
“就为了几文钱，你连命都不要了？”
“穷，穷得要拼命才行。”
“……”
晋王感觉很无语，虽然他很想直接甩出一大把银票，告诉晋王妃根本不需要这么努力，但是这么做的话，不出一个月，他们的人头就会被摆在皇帝的面前。
可是这样靠女人赚钱养家，晋王觉得自己就跟个小白脸一样，以前不注意还好，现在注意到了就变成了自己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地戳自己两下。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吗？”
“哪儿的话，殿下好好休息就行了。”
“你之前不还抱怨我什么都不管的吗？”
“那个……”
女孩倒也不是顾虑晋王的身份，毕竟他愿意搭把手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吧……他能干个啥？
“您慢慢休息就好，我先去做饭了。”
“你在外面露宿了一夜，先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没事，而且这都快中午了，再不抓紧时间就赶不上了。”
说完女孩就跑去外面捡柴火了，而子星则趁着这个空档出现在了屋内。
“殿下。”
“暗卫在附近有什么产业吗？”
“有个香料铺子。”
“你让管事的想办法把王妃安排到那里干活儿，工资要高一些。”
“这个……”
“怎么了？”
“实际上那个铺子的生意不太好，估计都快关门了。”
“怎么会这样？”
“这还是这个铺子没有被查到是您的，像其它一些大的产业已经被其他皇子皇女给整垮了，还盈利的铺子少之又少，实不相瞒，现在我们暗卫的薪资也已经缩减了近三成。”
“他们倒是挺会找时候。”
晋王虽然一脸冷漠，但是内心却五味杂陈，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哪怕自己心中有无数谋划，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是连给身边的人一点小恩小惠都做不到，那自己到底是没用到了何等地步啊。
“是我消沉太久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东山再起的机会很快就要到了。”
“是。”
子星并不会对此表示质疑，因为他还想要好好活着。
但是晋王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了，经此一事，更是连内心都被擦亮了不少。
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秦王，是除自己以外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皇子，如今自己被废，就凭秦王那张扬的性格，估计很快就会有所行动来确保自己能成为太子。
可这样反而会触动那个死守权力的皇帝的逆鳞，毕竟他最不喜的就是这种野心太大的人。
但是同样的手段不能用第二次，秦王也不是傻瓜，必定会有所防备，因此皇帝很有可能会将自己召回。
即便双腿被废，即便被贬为庶人，自己依旧曾是皇家儿孙，不如说这样的身份用来制衡秦王再合适不过了。
“密切关注京内动向，同时把散落在各地的暗卫都集中过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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