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爷有恶趣味,喜欢捉弄凡人。
有的时候,他会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而有的时候,他会抢月老的活儿,把本不会有交集的男男女女凑成一对,看他们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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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离火王朝司空的女儿,不过只是个庶女。
我那老爹有一个正妻,三个小妾,总共有八个孩子,但是只有正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其他全都是女儿。
另外两个小妾要么擅长书法,要么擅长抚琴,而我母亲只是个厨娘,运气好有了一次机会,生下了我,接着就没然后了。
这也就导致,我和我母亲在司空府中非常不起眼,因为我们连当炮灰的价值也没有。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跟其他妾室及其子女争权夺利,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更何况虽然不起眼,但衣食住行还是有保障的。
只可惜我母亲没机会享福,生我的时候落下病根儿,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害得我早早地就要学会自己洗衣,学会收拾屋子,毕竟我这身份也没可能有人伺候。
然而在我十二岁那年,素未谋面的便宜老爹突然出现,告诉我说自己的婚约已经定下来了,而且还是跟晋王殿下。
这事儿越想越奇怪,如今皇帝没有立太子,晋王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将来保不准就会克继大统,怎么就会看上我这么个庶女呢?何况我们都没见过。
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个时代具有法律效应,我也没办法说不。
再者说了,往好的方面想,将来说不定自己能成太子妃,然后一步步登上后位呢,运气不好只是当个侧妃也不错啊。
只是临走前,哥哥姐姐妹妹甭管见没见过,都跑来给我送礼,什么首饰点心统统塞到了我怀里。
别这样,怎么感觉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们这样弄得我有点害怕啊,我不会死在半路上吧?
不过好在我还是平安抵达晋王府,但是总感觉这婚礼有点寒酸啊,全府上下都没好好装潢过,只是象征性地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你们以为是在过年吗?
而身为男主角的晋王殿下也是一直没有露面,他府上的总管将我送到客房以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顺道把门也给锁了。
……
你们这到底是要整哪一出儿啊?我只是个庶女啊!没必要搞这么复杂吧?
但是我的呼喊明显传达不到那帮混蛋的耳朵里,一直到第二天,我才被放出来。
但是紧接着就又被人塞进了马车里,被押送到了朝堂之上。
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我就是个庶女啊,怎么跟个钦犯似的?我何德何能需要皇帝陛下亲自审讯啊?
之后我才知道,这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晋王殿下,我只是被拉来凑数的证人。
据说晋王殿下昨天晚上跑去跟皇帝后宫里的妃子共度春宵,还被人给抓住了。
不是你们这计谋敢不敢更敷衍一点啊?!说是晋王殿下与妃子私会,那妃子呢?怎么只有晋王殿下跪在这里?哦,已经被打死了啊,那没事了。
我应该不会也被打死吧?
话说我刚刚被人私定终生,结果对方不仅不愿意跟我入洞房,还在新婚之夜跑去跟其他女子厮混,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悲痛一点啊?
……算了,这帮大人物就喜欢玩得花一点,我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边缘人吧。
但是这一次,我第一次没有被人忽视,皇帝在将晋王贬为庶人的同时,顺带着把我也给贬了。
关我什么事啊?就算我跟他在名义上算是夫妻,可这事儿就发生在昨天啊,并且别说新婚之夜了,一整天我们都没见上一面,为啥要把我连坐啊?
而我那便宜老爹也立马跟我撇清关系,还把我从家谱中划去。
你们真的是在针对晋王殿下,而不是合起伙儿来算计我的吗?
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再者说,往好的方面想,跟历史上那些被贬为庶人之后就被圈禁至死,跟判死缓没什么区别的皇亲国戚们相比,我和晋王殿下只是被流放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皇帝在把我们赶走之前,把晋王殿下的腿给打断了。
有必要这么狠吗?
哦……不打断腿,那么为了以绝后患,就只能把我们圈禁至死了。
皇家无情过头了吧?!
倒也不是没有值得欣慰的事情,那就是我们有半天时间整理行李,而且还会有辆囚车把我们送到流放地。
我这边没多少东西,无非就是一些首饰,等以后换成银子,勉强不会让我们两个饿死。
但是那个晋王殿下却跟个被玩儿坏的小媳妇一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跟看开了似的。
不想活了就请你去死啊,我一个人上路说不定活下来的几率还能更大一些。
呼……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后面还有更离谱的事情呢。
虽然是被流放,但是毕竟曾是皇子,所以皇帝非常贴心地不安排士卒押运我们,等我们离开京城以后,就让我们自行上路。
你看皇帝多信任我们啊,这要在半路上不出来一帮假扮成山贼的官兵把我们两个给宰了,都对不起皇帝陛下的一片热忱。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谁来赶马车?
晋王……那四大皆空的样子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只能自己努力了。
好在这匹马还算温顺,一路上也没闹腾,我们被流放的地方也不是那种极南极北的山旮旯,而是司隶地区旁边州府的一处县城。
更南的州郡在两年前爆发过叛乱,所以有许多人为躲避战火开始北迁,我们就混在这些人里进入了县城。
朝廷对待流民的一贯政策是先开仓放粮,然后要么被征召入伍,要么去开垦土地。
我们这情况,显然不可能从军,人家也不要,所以只好被分到了垦荒队里。
通行的大约有十几户人家,基本都是拖家带口的。我们被安排到县城东边几十里处的一个村落里落脚,然后按人头领耕具和粮种,开垦荒地。
本来这应该是男子去干的活儿,但是我家这情况是不可能了,为了不喝西北风,只能由我扛着锄头,跟着一帮大老爷们儿去垦荒。
倒也不必担心他们对我有什么企图,因为才十二岁,而且有些营养不良的我,穿上男装就跟个野小子似的,谁会对我产生欲望啊?
而且大家心地都不错,见我这边的情况不好,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帮我干点活儿。
但种地对我来说还是负担太重,哪怕我拼尽全力,一年下来也只开垦出两亩多一点的田地,种出来的粮食根本不够两个人吃。
我也不好意思让其他人分我一些,而且就算分了,我也种不过来,身体素质太差了。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大家体谅我,在分房屋的时候,将离农田最近的一座茅草屋分给了我和晋王殿下,这样平常下地干活儿就能少走很多路。
之前随身带过来的首饰,贿赂县城官员的时候用了一些,现在剩下的不多了,除了母亲留给我的手镯,剩下的我打算找个机会到县城去卖掉,得了银子买几只鸡搁院子里养着。
这样的生活倒也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还算不错。
“你怎么才回来?!”
今日不小心在地里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村里的张大爷学过两年医,替我简单包扎了一下,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而刚一进门,晋王殿下就朝着我咆哮了起来,感觉幸亏没钱买碗,不然肯定要让他给摔地上。
“对不起殿下,我今日不小心摔了一跤。”
“下次再这样,你就不用回来了。”
不回来我去哪里啊?而且有本事你自己做饭洗衣啊。
但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要哄着这位王爷的。
可能我自己也挺贱的,被骂了还要哄着对方。
罢了罢了,看在你如今腿断了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殿下,我这几天已经播种完了,暂时不是太忙,所以想跟村里的几个大姐一起去镇子上务工。镇子上最近兴起了纺织作坊,干一天能挣五十文钱,干活儿麻利的能挣六十文,靠着地里长出来的这点粮食终归不够我们两个人吃,所以我想……”
“何时去何时回?”
“早上卯时去,酉时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中午不回来?”
“没时间。”
“那你是想饿死本王吗?”
“我早上走的时候会留下干粮的。”
“哼!你想去受苦那就随你吧。”
我受这么多苦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么个累赘?!一天天什么活儿都不干,吃的还比我多。
不过这货能同意倒是还算讲理,估计他也不愿意挨饿。
明天去镇子上把首饰买了,回来的时候买只母鸡,以后就能有鸡蛋吃了。
现在天天喝黄米汤,一碗下去还是好饿,而且感觉自己可能得了夜盲症,晚上天一黑就看不清东西了,需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
可是等我翻箱倒柜去找自己藏起来的首饰时,才发觉那个袋子竟然莫名其妙不见了。
平常几个邻居大姐经常会在我不在的时候来这边帮忙照顾晋王殿下,难不成是她们?”
“殿下,有人来过这边吗?”
“不知道。”
“我不是求您看着点的吗?”
“关我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了?!”
我受够了。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有什么不敢的,我在外面要耕地,回到家要洗衣做饭,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还不能嚷几句了?”
“好啊,你……”
“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殿下你不知道那口袋里面是什么东西吗?那是我们如今唯一的财产了,我就求你做好这么一件事,可结果呢?”
似乎是因为压抑了很久,一旦开始发泄,便再也克制不住了。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跟条咸鱼一样,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都不管。来到这里以后,更是变本加厉,整天都没有好脸色。我每天累死累活,你却在混吃等死,不想活了就去死啊,在这边折磨我做什么?”
“我……”
“你是天之骄子,你有你的骄傲,你觉得我这么个庶女要姿色没姿色,要才学没才学,根本配不上你,可是你以为我愿意吗?我自己有得选择吗?有谁问过我的意见吗?凭什么你要冲我撒气?你有什么资格冲我撒气?你知不知道再过三个月,官府的救济粮就要停了,到时候我们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地里的粮食不够我们吃,我还需要去镇子上打工,可殿下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是腿断了不是全身都废了,结果一直到现在,你有没有只靠自己更过一次衣?”
我受多少苦,没关系,反正已经习惯了,但是不能我在这边受苦,你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已经一年了,我知道你突然跌落泥潭,一时间可能无法接受,可是已经一年了啊,一年了啊!我伺候殿下你一年了,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啊,把我最后的一点念想也给弄没了,我就这么一点念想了啊,我就想买只鸡,就想吃一次鸡蛋,有什么错吗?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
呵呵,还是那副嘴脸,跟个冰山似的,刚开始看还觉得挺帅气,可如今越看我是越讨厌,越看我是越心寒。
去tnnd,不关你事是吧?那我也懒得管你了,你就烂死在那床上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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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夺门而出的小丫头,晋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男子从房顶落下,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殿下。”
“追上去,看看她这是要跑去哪里?”
“殿下,那个女子直接跑进柴房了。”
这名下属不称呼其为王妃,自然是考虑到晋王不喜这个女子,不然也不会拒绝跟她同床共枕,害得那小姑娘只能一个人睡柴房。
“她说的都是真的?”
“殿下指哪部分?”
竟然说殿下是条咸鱼,这话他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
“我真的很绝情吗?”
“……是。”
这位属下是只效忠于晋王的死士之一,在晋王他们离开京城以后便一路尾随过来。
他是个有些呆板的人,几乎是从不质疑晋王的决定,但是今天,他想要反驳一下。
“我知道您是想瞒过其他人的眼线,才一直假装腿彻底断了。可是那个姑娘她从离开京城开始就一直在照顾您,尽心尽力,来了这里以后更是每天从早忙到晚,不嫌脏不嫌累,您何至于如此刁难她?”
看着这个女孩,属下想到了自己的以后。为晋王奋斗至今,死不可怕,怕的是自己为其而死,却连一声叹息也换不来,也难怪许多同僚在晋王失势以后便立刻改换门庭。
你就算继续替他尽忠,人家会感动吗?会因此而注意到你吗?不会,那为什么还要替他卖命?
“他是司空的女儿。”
司空原本是晋王派系,但这次的事件,很明显司空就算没有参与其中,也绝对是知情者,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说。
晋王最痛恨背叛,所以连带着把司空的女儿也给恨上了。
“殿下,她就是个庶女,司空跟她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您何至于因此憎恨她至今?”
“你下去吧。”
属下的话让晋王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自己确实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不如说他至今也没考虑过身边任何人的感受,他只要尽力去做好一位皇子的工作,然后等着被册封为太子的那一天就好了,到时候,其他人怎么想的,很重要吗?
被打断双腿,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也被打了个粉碎,但他并没有失去希望,一切颓废都是装给其他人看的,他一直在暗中搜集京城的信息。
他知道父皇将自己贬黜,无非是因为那句“晋王能力更胜之”的谣言,但是当他发觉少了自己,就压不住其他皇子时,就一定会再把自己召回。
所以还是要等待。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晋王发觉自己越来越吃力,属下背叛的速度超过自己的想象,京城的谍网也在不断缩水,许多情报无法传达到自己这边,这种无法掌握现状的感觉让他变得越来越焦虑。
他对那个女孩的态度也受此影响,变得越来越差,几乎是三天两头就会骂她一顿,至于她交代的事情,更是从未放在心上,那点散碎银子和首饰,跟自己的光复大业相比,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今天这顿骂,反倒是让他冷静了下来,不得不冷静。
诚如那女孩所说,自己真没资格去教训她,因为对方不仅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而且一直任劳任怨。
他曾以为这不过是对方用来麻痹自己的方式,她不过是司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探子。
但冷静下来后细细一想,她的辛苦不是假的,她的努力不是假的,她对自己的关心不是假的,而她对自己的失望也不是假的。
他想喊,把在柴房的她给喊过来,可是却又觉得,这不过是火上浇油,只会让那女孩更加厌恶自己。
的确是太过分了。
忽视对方的付出,将其当作是理所当然,从未对其敞开心扉,从未坦诚相待,从没有把她视如己出,也从未想过要为她分担什么。
如今幡然醒悟,可对方已经是遍体鳞伤,而自己除了后悔,竟是想不出该如何才能弥补。
是啊,如何才能弥补呢?欲壑难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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