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硝烟稍稍散开，贝尔纳看到的，是一个仍在显现的术式，其构筑已经近乎完成。
维芙的身周有银白色的光芒包裹，那是，无畏勋章上铭刻的高阶防御术式，由存储的王级的魔力催动，效果较先前魔导宗师时大有加强。
咳出一口鲜血，嘴角尚挂着血丝，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惨烈的笑意。
为了强行发动这一术式，她受了不小的内伤。
虽然被迫用了最后的保命手段，虽然消耗极大，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她......完成了。
贝尔纳终于认出了那个术式。
“怎么可能？！那不是论外术式吗？！！”
倒也不能说是认出了，因为论外术式都是与生俱来而独特的，唯有到达一定实力阶段的施术者本人能够发动。
与一般术式不同，论外术式并不凭依于外物，而是以最本初的魔法术式显现。或许这也是幸事吧，若是论外术式能够依附，那其本就可骇的威力又要更上一层楼了，这对其余魔导师可不友好。
旁人只能根据发动方式，推断出这是论外术式，也只有本人知晓术式的名字，或者说，取名。
是的，这就是维芙的论外术式，或许该归功于神典，或许该归功于她真实死亡时，直面终极恐惧的经历，种种因素成就了这个使人战栗的术式。
她姑且根据自己的观感，将其称为了——终焉无极。
贝尔纳瞬间明白了，刚才他自以为打碎了护罩，不过是对方魔力都汇聚于这个术式的结果。
这并非是他大意了，因为论外术式的运用，公认最低的门槛，是王级三阶，这是准帝级的标志，也是为什么准帝级能与普通王级三阶区分开来，作为一级被单独列出的原因。
眼前的幼*女分明是王级一阶的魔导师，却能发动论外术式，这是何其恐怖的天赋？
他萌生退意，欲要脱逃。
但贝尔纳很快停下了动作，他能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
不可躲、不可逃、不可避。
很快维芙就揭晓了答案，恢弘的术式化作一团流光，不，或许该说是流暗吧，如水般流转，于黑暗中散发出使人抗拒的气息。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减速键，贝尔纳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暗飞向自己，看起来并不快速，甚至该说是缓慢，他大可闲庭信步地向侧旁一移，任其自己飞远。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错觉罢了，他闪躲不了。
首先包覆而上的，是一种惶恐，没有来由，就是让贝尔纳魂悸魄动，丧失了一切勇气。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内心潜藏的怯惧被勾起，或是幼时不慎跌入河中的意外，或是战场上血流漂橹、惨绝人寰的场景。
无论是发生在何时何地，其都与一项事物挂钩——死亡。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一切，使人感到发乎本心的惊怖。
最后是术式本身攻击性的部分，由于贝尔纳已经完全丧失战意，陷入失神的状态。防御的机制统统消散无踪，破坏性的攻击长驱直入，完成了死神的旨意。
大抵是回光返照吧，贝尔纳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吃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惨状。
“嗬嗬......”嘶哑的声音从喉间传出，他又抬头看向了面色苍白的维芙，即便气息紊乱，她依旧保持着冷酷淡漠的表情，难辨悲喜，“不愧是海恩的......死神啊。”
辅助飞行装置失去魔力供给，带着贝尔纳的躯体一同坠落。
弗兰茨共和国军，贝尔纳中校，陨。
维芙并没有心思去探究敌人的想法，因为她此刻正承受着越阶发动论外术式的苦果。
疼，就是，非常的疼。
五内俱焚无足表之痛苦，万箭攒心不能述其惨怛。
她只觉得自己在接受零割碎剐的酷刑，或是被丢入翻滚着沸水的汤镬之中，无边的疼痛自内向外，又由表及里，肆虐她的全身。
‘嘛，没事的，还活着就好。’维芙这般安慰着自己。
她很想现在就立刻晕厥过去，至少不用受这样的磨难。
‘现在疼晕过去的话，会不会被疼醒呢？’维芙的意识有些涣散了，开始胡思乱想，这是很不妙的征兆。
‘不，不对，这么高要是摔下去可是必死无疑啊，’维芙稍稍清醒了些，她拼死打开的局面，若是以摔死为结局，她的努力怕是要沦为天大的笑柄了，‘而且，下面的战斗还没结束呢。’
是的，下方的三零五大队和共和国精锐小队厮杀得难解难分，混战正酣，基本都已经浑然忘我了，眼中只有在对抗的和附近的敌人，乃至于一时间没人发觉上方的胜负已然揭晓。
要让维芙加入战场是不可能的了，真要继续打的话，以她现在摇摇欲坠的状态，估计连魔导士都能轻易拿下她吧。
但她还是可以另辟蹊径的。
维芙顶住全身的剧痛，开始铺散属于王级的气息，明晃晃的魔导反应刺激着下方交战人群的神经，恣意地彰显着她的存在感，嚣张跋扈地宣示着她的胜利和对手的消逝。
她感受到了，下方开始骚乱，共和国方的魔导反应熄灭了一个。
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己方王级的折戟了，接下来就祈祷对方不会顶着压力派人来查探情况吧。
可能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大了，疼痛更加剧了一些，让她似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翻覆，几乎不能维持这虚假的骗局。
但她银牙紧咬，攥紧手中的枪支，支撑着傲然挺立的身姿，硬生生地没有在外显的气息中露出一丝破绽。
不知过了几何，她感受到了魔导反应的接近。
她的思维早就趋于混沌，根本不能分辨友敌。陡然一惊之下，方才发现全身的抽搐乏力，顿时连飞行术式都不能维持，开始了自由落体。
幸而，一个身影极速赶上，将幼*女绵软无力的身体揽入怀中。
维芙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映入眼帘的是艾丽卡大尉姣好的面容。
“大尉，”她勉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干得不错。”
“是的，我一直相信少校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存在！”
“艾丽卡啊，真是......”
维芙终于放心地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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