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勇者大人说的话,正策马扬鞭,对眼前的维尔特紧追不舍的重装骑兵一时愣住了。
“a A——a A阿啊!!”
不待他们领悟其中的深意,一声凄厉的尖啸便从人们的面前传来。这震慑心灵的啸声令骑士们不禁把目光从维尔特的后背挪走,继而向上,望向远处那具比方才的巨人模样要更为丑陋,看上去要加凶猛许多的骸骨巨兽——
它竟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众人只见到那怪物持续变化中的过程已然停顿下来:它向前方突出延伸到一半的上下颚骨不再继续伸展,远远看去就像个鸭嘴似的,显得既丑陋又可笑。
此时这怪物正半跪在泥地上,似兽爪又若人掌那样的两根前臂抓抱住这有着鸭嘴的头颅,后肢弯曲坐地,在仰天咆哮,一副疼痛难耐的模样。
这样神奇的转折不由骑兵们不信,只好勒住马鞥,让跑动的战马缓缓减下速来,然后呆愣地目视那位褐发男子继续向着骸骨巨兽疾驰而去。
这时,轻灵的咏唱声才从远处飘了过来。
尽管歌者相距此地极远,可那样的歌声却恍若对方就在骑士们的耳畔——
“亡骸自净,圣灵永眷——”
那名被庇护在光罩之下,被众人团团守卫着的神官小姐合上许久的双眼终于睁开了。
这惹人怜惜的稚气面容里流露着疲倦、憔悴,面色苍白,唇口干裂,发黑的眼袋肿起,但内里那双碧蓝色的眼眸中目光坚定,这有如海洋一般蔚蓝的眼瞳里满是着悯恤的意味
“万般苦痛,强直自遂——”
稚嫩的颂唱一声继一声,从那白里泛红的唇口中轻轻传出,随着少女的颂唱,悬挂在天穹西侧的弯弯月牙及近乎不可察的月光骤然明亮起来,直照得这一块遭黑暗笼罩的小小天地白茫茫一片。
而随着这样的颂唱声,本携万钧之力飞旋到来,直直与光罩碰撞在一起,使光罩那蛋壳般的外表顿生无数道裂纹的骸骨巨刃骤然一滞。
这样的停滞,令咬紧牙关拼命支撑着盾牌的步兵们在感觉自己即将被无穷无尽的冲击力所彻底碾碎前的一刹那,使压力猛然一缓。士兵们重重喘着气,瞪大了眼,傻傻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奇迹——
一道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出现在深深嵌入光罩中的骸骨巨刃之上,仿佛要帮助躲藏在光罩之下的人们。
这些身影将这可怖的巨刃团团围住好似在用力把它提起,在试图把它拔出来!
原来,那战斗一开始短暂出现,却又被吸力卷走,消失不见的魂灵们竟然从这骸骨巨刃上浮现出来,而与此同时,在人们视野的尽头,在那匹仍在转换形态的骸骨巨兽身上也冒出来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伴随魂灵的现身,那些包裹在巨刃最外层的骸骨和血肉纷纷洒落一地,巨刃本身也似失去了力量,后继无力,带给人们的沉重压力也逐渐降低下来,此时此刻,战场上的众人才真正有余裕去观察这究竟发生着什么。
直到此刻,这些士兵才真正意识到:
这擎天柱地一般的怪物那样夸张而不可战胜的压迫感,是那具邪恶的不死者利用亵渎亡者的恶毒仪式,在这战败后狼藉战场旧址上,用被遗留下来未被收殓的死者亡魂所制造出来的!
它在奴役着这些战死者,驱使死者遗留的沉痛怨念,犯下如此该遭天谴的罪孽,才给他们带来了这样莫大的压力!
在人们思绪涌动的过程中,被他们守卫着的神官少女唇口中颂唱的祷言到了最要紧的部分:
“落叶归根,倦鸟知还——”
“同舟共命,死生相依——”
披在她肩头的明亮月光清冷又温柔,照得少女的脸庞神圣而不可侵犯。
不过另一边,一样被‘重点关照’的不死者就不是这样的感觉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被强行填入骨刃与骸骨巨兽躯体里的死者魂灵不断从枯萎发黑的血肉中挤出来,但这些成功脱逃出来的亡魂并没有飘远或消散不见,而是毫不犹豫地回过身来,紧紧贴到这恐怖丑恶的怪物身上去,要帮助另一些仍被束缚于其中的魂灵一同挣脱开禁锢与枷锁。
还在抵御着那巨刃残余力道的士兵们抬着头,张着嘴,怔怔地看着这魔幻的一幕:
人们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这些死者魂灵的模样,在他们眼里,那里面既有曾经身为同僚一同奋战过的人类,也有曾经身为敌人甚至就是被他们今夜刀刃相向亲手斩杀的魔物。
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在神官少女似永不停歇的祷言中,亡魂们放下了旧仇宿怨,摒弃了固执成见。它们在曾经相互厮杀的战场上,对这些不仅陌生还甚至有着杀身之仇的敌人守望相助,勠力同心,一起在为挣脱出那不死者的控制而共同奋斗!
但邪恶的不死者怎会束手就范?
忽的,那骸骨巨兽的头颅中心无端探出一条粗长的死白色臂膀,这手臂猛然挥下,眨眼间就抓住了一条逃离成功却仍在帮助其他亡魂的魔物魂灵。这手掌毫不犹豫便握紧了,被它擒在掌中的魂灵挣扎着发出了无声却历历可闻的惨叫,片刻就化作星星点点,在夜空中飘散下来。
目睹这一画面的生者心灵深处皆不住产生了幻痛,仿佛被抓住的是自己一般,这样的幻痛随着亡魂的彻底消散而加剧,愈演愈烈,好似在心中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疤痕。
刚捏碎完亡魂的干瘦手臂像是不知足那般再一伸展,势不可挡,就要抓向另一些惊慌不已却飘散得慢了一步,已经无处可逃的死者魂灵。
他们为这样的景象揪心不已,想要帮助它们却又无计可施。
在这样令生者和死者都提心吊胆不敢做声的境况中,一道男声倏然响起。
“喝—!”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知何时起,那位勇者已然出现在那骸骨巨兽身下!
人们远远看见寒芒一闪而过,接着那死白色的干瘦胳膊就僵直在了空中——
在怪物身下的维尔特伫立在大地上,长手抡起持着的剑,从下往上划了一道近乎浑圆的冰冷弧线。这道弧线霎时就穿过了这条位于颅骨中央,介于虚实之间的臂膀。
“A——A阿啊!!”
不消多久,在生者和死者魂灵反应过来之前,那条手臂就干脆利落地断裂了。而这不像先前怪物的腿骨那样,被创断却还能重新恢复,在道道目光的汇聚下,那逐渐变得焦黑的手臂在一边坠落,一边若燃尽的纸张那样灰飞烟灭。
怪物发出了更加惨厉的尖啸,就仿佛维尔特斩断的不止是臂膀那么简单的东西。它不仅光在惨叫哀嚎,随着它抓抱住丑陋颅骨的两条前臂再一用力,一块一块被抓得泥烂模糊的死皮烂肉从上面不停脱落了下来。
趁着维尔特制造的这个空隙,那些飘远了想要逃离危机的死者魂灵又再度包围住这头骸骨巨兽,一只只透明的手伸入这让众人看着就恶心不已的残躯里,接着像拔萝卜一样用力拔出还在挣扎,想要挣脱出来的其余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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