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我十四岁，还是在他身边，想来一年的时间，我们从拳脚相加的敌人变成可以互相依偎着肩头过夜的恋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只在废物面前喜笑颜开的美少女，同一辈子废物的宗主长子，这样的搭配在他人眼中究竟算什么呢？
我经常带着伤口和淤青出现在他的身边，然后总是笑着说是练习的时候受的伤，而他自然明白我是被欺负的，但是也不多说。
和他在一起，我每天需要对付的人增加了，不断告诫我不应该葬送自己前途的大人，看不惯我，污蔑我只对白若黎献媚的师兄弟，甚至于同为女性的女修，都对我敬而远之。
他的境遇也没多好，陌薰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影卫，才年仅十四岁，而同为十四岁，并且被誉为天才的白若黎，现在过着比凡人还贫苦的生活。
打扫卫生，做家务，端茶倒水，不管什么场合都会有着他的身影，我时常遇见，也不和他打招呼，他也不会计较。
因为我们只有在晚上，在山门口，才算是互相的朋友。
因为我们都不是能够体谅对方的人，也不是对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我们都是自私的，因为身边有个比自己更惨的家伙在，所以才觉得心安理得。
我们都是自私的，他不会为了我挺身而出，我也不会为了他而和他人为敌。
我们都是悲哀的，因为只要双方都不会改变，那么自己就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我是更加卑劣的。
我喜欢他因为被欺负而委屈无助时候的表情，我喜欢他苦笑着和我说没关系时候的无奈，我喜欢他无法反驳别人自己就是废物时候的笨拙，更喜欢他一味痴恋于我的模样。
我喜欢白若黎，甚至我敢言我爱他，可是这份爱是无比扭曲和卑劣的，甚至于连这份爱的主人都可以感到恶心。
他说白了，就是摆烂了，不管自己再怎么废物，再怎么无能，只有还能吃上饭，他就不认为自己的生活很糟糕。
在影宗的食物是配发的，就算是白若黎，也可以吃饱，虽然吃不到肉，但是饭管饱，我则是享用着稍微不错的食物，毕竟我已经是筑基中段了。
大人们总不让我靠近白若黎，可是因为我的才能，他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似乎是有天赋的那种人，很强，比师兄师姐们还强，不过外门的弟子需要年满十五岁才可以入室成为真传弟子，所以我还要再等一年。
白若黎对我说过，年满十四岁就可以申请下山历练，所以他要走了。
或者说去年就该走了，只是他说想看我入室成为真传再走，我答应了。
但是我不想成为真传，因为那样就不得不努力了，现在的我只要稍微做做样子，便可以得到别人的赞赏，也不会被小瞧。
也就是说，我也在摆烂。
我不需要过多改变，我只要按照现在的步伐一点点过下去，等到了十八岁，我就可以获得在影宗任教的资格，到那时候，我便不用为了吃喝发愁，更不用每日练功了。
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要走了，你呢？”
可是没等到我十五岁，白若黎便说要走。
“怎么如此着急？”
我睡在他的大腿上，由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和头发。
“父——宗主大人要我离开了，说去殿京，给我找了差事。”
“这样啊。”
既然是宗主大人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
“那我也走。”
“真的？”
“嗯。”
我们草草的约定之后，隔天一早便一起出现在了山门，我挨了揍，他却笑着。
“去年我似乎打的也是这个位置。”
他先给我上了药，然后在轻轻抚摸着的时候埋汰道。
“真不愧是父子。”
“他打我的时候也是打的这边哦！”
“真不愧是父子。”
我笑着重复一遍，他也笑着摸摸我的脸。
宗主不同意我离开，他是个想到冲动和暴戾的人，所以我挨了一巴掌。
自然，陌薰也在场，她双目无神地盯着我看。
说起来也是好笑，我曾经还被她威胁过不能靠近白若黎呢！结果呢？我现在要和他私奔了！
看着她那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我就觉得舒爽。
白若黎从白宗主那里拿了可以生活一个月的盘缠，而我则是一分钱没有。
两个人花一份钱，在山下自然难以为继，更别说我的生活能力为零，也被讹了部分钱财。
可是他不生气，我也不着急。
我们慢慢悠悠地从中州到殿京去，路上白若黎用自己几年来的家务和打扫的经验，给人当日工赚钱，我则是通过打猎来赚钱，毕竟我也就比较强而已了。
那时候我们的生活虽然拮据，但是两个人都很快乐。
只可惜在废渊上过夜的那段日子，一切都有些不正常了。
听说那废渊有着迷惑人心的把戏，因为那里的灵力实在是不正常，而且还很诡异。
我感觉的出来，也受了一些影响，而对于白若黎来说，他不会，或者说，纯阳之体不会。
他是纯阳之体，是纯粹的天生灵脉，更是不可多得的修仙人才，假以时日，不说超过陌薰，甚至超过白宗主也不在话下——只可惜这是我后来去了北域才了解到的。
废渊边上没有客栈，过路人从不过夜，这次是因为大雪，所以只有我们，还有一户大人物。
“我、我、我们成亲吧？我会努力去赚钱养家，然后养活素素的！我们去凉州吧？绕个路就好了！”
那天下午，打猎回来的我，等到了他的这句话。
我好奇他什么意思，却发现不远处，多了一辆富贵人家的马车。
“怎么了？”
我认得那辆马车，是朝中官员的车辆，以往我也是搭乘这样的马车出行的。
近些日子，大雪封路，我们都动不得，他便在给那家人当下人，还顺带帮忙管理大小事务。
想来该是被那户人家雇佣了吧。
“我这几日的老东家说要我做长工，去给他们家当管家！我们一起去吧？我会认真工作，好好努力的！”
嗯？我没能理解，白若黎，那个一味摆烂度日的废柴白若黎，说要努力工作，养活我？
为什么？不对啊！不应该啊！他，不能这样啊！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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