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默话刚说完，她的身后就浮现出一个人影，此刻，他就这样弓着身子，立在所有人都看不见全貌的位置，明明殿内很是明亮，但总感觉他此刻就在阴影中。
他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出现，但又好像是一直都存在似的，没有一丝的违和感，一点也不让人感觉突然。
那是借轩，他把脸藏在帽子后面，只有微微发白的嘴唇在空气中暴露。
“去吧，刚刚的，都听到了吧。”无默声音随意，就让人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潜伏在阴影中的人，一直都在她的影子里藏匿。
“明白。”借轩刻意让声音变得嘶哑，这大概是一种恐吓。
说完，男人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是重新回到了阴影中，还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去执行了无默的命令。
只有云铭，他清楚的知道这俩人绝非虚张声势。
因为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我已经派人去了，各位，静候佳音吧。”
无执殿比起须怀谷的其他殿堂确实是有些简陋了，毕竟玄机大多数都是不靠谱的，每年无执峰的拨款大多都被玄机干了些奇奇怪怪的事。
对此，无执峰的弟子也是叫苦不迭。就连大殿的修缮也延期了许久。直到现在也没有动工。
甚至现在还在漏风。
无默就坐在这样的大殿中央，破旧的大殿好像就是被她看似平淡、但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的气场冲烂。
“既然无默这么配合，那我们就多等一会。”
云铭松了口气，他本以为要说服无默需要费好大的劲，或者她会一口咬死坚决不让他们调查，好在，这无默表面上还算得上是积极配合。
不过，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是他多想了了么。
四十年前的无默是什么样子的？
英勇，无畏，伤感，沉默，当时云铭看着那张悲痛的脸，那个时候，这个女人跪在地上，看着面前“限界”的尸首，双手丝丝抓住自己的脸。
那个时候……
希望，是他的错觉吧。
“我也不能确定借云庭司会不会让你们这群外来者去探望他的故友，也不知道他允不允许你们踏足须怀谷的墓地。”就在这时，无默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挣扎。那张有些年岁的面庞比她记忆中更让人不爽了，那就是现在的云铭。
她终究也还还是叹气。
“有什么事的话，但说无妨。为了殃悍这档子事，我希望不要有所保留。”
云铭倒是尽心尽责，什么机会也不肯放过。
“倒也不是这次殃悍的事，是关于你的，云铭。”靠在椅子上的女人突然坐正了，她终于还是板正了坐姿，好像是要说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对坐的男人也咽了口水，无默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触动什么无法忘却的事。
“请讲。”
敬勋就在此时抓住了他的手臂，大概是在劝他吧。
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女人垂下眼眸，直到这个时候，她身上散发的力场才完全消散。
近乎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久违的舒心。
只有云铭，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他这个时候已经猜到无默要说的话了。
“如果借云庭司没意见的话，你要去看看葬在那里的借憬么。”
是的，须怀谷的墓地确实是有借憬的坟墓。
虽然借憬在这四十年之间还是活蹦乱跳的，但对外界来说，玄机也是拼了命才把“限界”的“尸首”带回来，这个墓碑也算是掩人耳目。
直到现在，每年也有不少弟子前去拜祭。
无默其实很想看看现在的云铭会对借憬说些什么，毕竟“限界”事件，和云铭脱不了关系，而且当初的两人的关系……
背负这大义，对同伴挥刀。
云铭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呆住了，良久，他才想起来说话。
望着无默深邃的眼瞳，他下意识的想要躲闪。
“如果有一天世间再也没有什么祸乱，我必亲自到他墓前……”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最后两个字吐了出来。
“谢罪。”
余下明颜司弟子都没有出声，他们大多都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也猜不到。
他们现在知道自己所追随着的云铭，好像还背负着就连他自己也认清了的罪孽。
敬勋抓住云铭的衣角，双目也微微闭起。
他敬勋和须怀谷的人哪有什么过节，之前的那些话，完全就是在提醒云铭。
有些事，太重了，让人昏沉。
“我等着那一天，希望不会太远。”无默轻吐出一口气。
紧接着就是沉默，谁也说不出话来，云铭低着头，敬勋还是不肯松手，魏余闭上双目，无默则是什么都不想说了。思考着的或许并非是灾厄。
风钻进了大殿，微凉。
无默早就想修修这殿堂了。之前好不容易攒下些钱还用来买些没啥用的玉石，现在身上也是分文不剩。好在这些人一直都没仔细观察过，要不然还以为须怀谷穷的连大殿都修不起。
忒丢人。
过了一会，黑影也终于转了回来，他继续蛰伏在无默的影子里，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个动静，只不过这次小了许多，只有无默完全听清。
云铭这个时候也站起身，好像是在整理情绪。
“我们先去吧，借云庭司过会就到。”
无默也说出了借云庭司的意思，也跟着起身，准备给余下的人带路。
她要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开好远，影子就在他的斜后方，不知道是在走还是飘着。
云铭也紧随其后，其实到了现在，他就已经相信须怀谷的说辞了，去与不去都没什么关系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怀酒翁不是因为殃悍而死，而须怀谷对殃悍的态度也是消杀。
除非这一切是须怀谷为了包庇殃悍刻意给出的谎言，否则，这殃悍跟这须怀谷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四十年前玄机能为了大义手刃爱徒，那他们包庇殃悍的概率并不是很大。
更何况，包庇殃悍对于须怀谷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现在，殃悍要么已经离开了须怀谷周边，要么就是喂了须怀谷周边的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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