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天外陨星落下的核心位置，也是世界性洪灾的起源。
如今在这世间唯一的水源里，蕴含着的却是无法理解的腐蚀之力。说是海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死海中液体粘稠度来讲，已经算不上水了。
当然，正是因此其压强也更加沉重，越往下越是如此。
海底三百米处
禾岚的身体依旧在不断下沉，口罩中储存的空气足够她落到发射仪器所在的地方。
只是身上的潜水服外表已经开始被侵蚀，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除了玄天晶体外，她浑身上下或许也就只有这口罩和护目镜能够留下来了。
这侵蚀程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剧烈，早知道就该用那辆列车改造出一艘简易潜水艇再下来的。
即使那样又得花上不少时间。
‘终究是太着急了些。’
禾岚默叹，她的心还是动摇了。
千年承诺即将结束，又因为之前那段来自千年前的录音。虽然表面没什么，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说一点都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此时身处的海域早已经看不清景象，风声，海浪，扬沙……
一切一切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漆黑幽深才是这里的主旋律，寂静冰冷是深海的终曲。
直到海底千米
禾岚已经距离发射站的越来越近，但代价也很严重。此时的她全身被水压压得无法呼吸，骨骼碎裂，连皮肤都被腐蚀成血肉模糊的样子。
隔着口罩似乎都能闻到这漫布海底的血腥味。
很痛，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禾岚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不停地颤抖，五脏六腑无一不是在压碎和修复两种情况之间来回蹦跶。
目镜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因为她的眼球爆裂次数都不下数十次，目镜内部早已经被涂满红白的血浆。
如今的禾岚整个人就像一张薄薄的白纸，只要一碰就会碎裂消散在这片海域之中。
直到后来就连大脑神经也都麻木，禾岚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似乎是因为达到了一个极点，不知该如何描述的能量悄然包裹住她的大脑和心脏，以免被更大的压强挤成肉沫。
在这深渊似的海底，禾岚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慢慢地朝底部下沉，不断地下沉。
终于，禾岚摸到了发射站的顶部。
经过千年之久这里居然还没有损毁，看来那些人的确在这里下了苦功。
伸手取下口罩，完全没有力气的禾岚感到粘稠的液体不受阻碍地通过鼻腔流进体内。虽然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但是那种膨胀的难受感依旧能够体会到。
或许是知道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禾岚强忍着浑身的无力感，抬起左手在口罩里来回摸索。
失败了七八次后才掏出藏在口罩暗格里的玄天晶体，这是如今唯一的晶体，也是禾岚近百年才刚刚找到的。如果发射失败，下次指不定又要等到多少年以后。
已经没有时间给她再去找了，纵使拥有永生不死，但这具身体的活力也快要到达极限。
她需要好好休息。
似乎是感受到了玄天晶体的存在，这水中的巨大机器竟然开始自主运转起来。白光从其中绽放出来，一股推力就这样随着深海底处唯一的光开始向四周蔓延。
禾岚松开手，身体顺着水流的方向朝远处缓缓漂流，忽然脱落下来的目镜转眼间也消失在急流尽头。
眼眶中的双瞳比过去显得更加深邃，就像两颗微小黑洞，哪怕是光都难以逃脱。
这一次他的眼球没有再炸裂开来，女子四肢放松地漂浮在这片水域里，望着远处不断闪烁着光辉的玄天晶体，它正在尝试接受外壳的连接。
光芒越发夺目，其身下巨大的机体四散着随着玄天晶体转动，每一下因为晶体而爆发的能量都让附近的水流更加躁动。
直至每一件机械外壳都稳定了下来，淡淡的白光开始如同呼吸般一下一下闪烁起来。这是在向最底下摆放着的发射器传达指令，也是最后一个步骤——升空。
只听见轰隆隆的响声如雷鸣一样在禾岚耳边炸响，但是等她再去细听时又好像隔绝在了千里之外，听着不真不切。
白色的泡沫随着海底最深处的地面开始疯狂上涌，随着剧烈的气流。仅仅花费了不到半刻时间，禾岚的眼前已经布满了被白光照耀成五光十色的泡泡。
那颗玄天晶体携带着漂浮守护在其四周的外壳，就仿若那贯穿天地的一道剑光，直冲出了这片深海，只留下其身后拖出的泡沫在海底飘摇。
那一刻的景象真的很美，美得让人痴迷，美得如昙花一现。
这声势浩大的动静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深海里更是如此。
泡沫如云烟消散，光芒不见，海底世界又变得安静下来。禾岚的后背好像碰到了什么，仔细想来，应该是海底的地面吧。
这算是成功了吗？
她心里自问着。
微微睁开的眼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在这光照射不到的千米海底，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寂和冰冷。
四肢早已经提不起劲，就更别提离开这片深海了。想来这样也好，千年的孤独时光，就连禾岚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过来的了。
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
随着这样的想法产生，就好像一发不可收拾的挤满了她整个思绪。眼皮昏昏沉沉地睁开又合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是什么来着……
模模糊糊的，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禾岚似乎看见了一道蓝光出现在视野了，就像……就像那一直陪着他的独眼小球。
呵，怎么可能？
禾岚最终还是沉沉地闭上了眼，他认为那道光只是错觉罢了。
“发现生命体，与主人相似度为百分之九五。”
“确认，已失去生命特征。”
“搜寻最佳解决方案……”
“就地埋葬？”
“就地埋葬……”
“否决，主人为长生不死者。”
“否决，主人为最后人类生还者。”
“否决……”
“否决，主人是……”
“主人是小莫的唯一主人……”
海底的机械嗡鸣一阵接过一阵，似乎永不停歇。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能从小球已经被侵蚀成不成样子的外表来看，时间绝对不短。
漂浮于海水中的小球蓝光闪烁，忽然定格在了原地。
“智械协议其一，永远以守护人类为最高目标！”
随着此声落下，一切似乎又重归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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