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先生…”
“在您看来，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您之所以会保护我，是因为您觉得…我很弱小和可怜么？”
我迟疑着，将心中的问题诉说出口。
用最柔软也是最小声的音调，做出了询问。
这是我目前，最困惑的一个问题了。
毕竟从客观角度来看。骑士先生对我的态度，的确是有些奇怪的。
一直以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骑士先生总是在无条件的信任着我。
哪怕是那个冷血男人好几次说出我身上的种种疑点——甚至有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疑了。但骑士先生也依旧会站在我的身边，为我寻找开脱的理由。
这种无缘无故的信任，让我感到十分安心。
但同样，也让我感到好奇。
我不知道骑士先生为什么会对我这样的好，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是值得被他这样对待的。
是因为…我的这具身体么？
湿润的目光婉顺地注视着骑士先生。我伸出手，就像一个温顺的妻子在抚摸丈夫的脸庞一样，用戴着手套的右手在骑士先生的头盔上轻抚。
事实上，我唯一能想到自己值得被他人保护对待的。就只有这具还算好看的身体了。
记得在和骑士先生见面的第一个晚上，我的身上只有一件快要碎掉的马皮作为遮挡。
所以在我昏倒在雨中的时候，我几乎是光赤着身体被骑士先是抱了起来。后面我被骑士先生带回根据地的房间，被他照顾，被他换上了睡裙。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也许是因为骑士先生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了我一丝不挂的身体，对我产生了欲望？所以他才会在后面对我温柔对待？
好吧…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些牵强。
但除此以外，我真的就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价值，是值得被骑士先生保护的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
“…”
在听到我的问题后，骑士先生陷入了沉默。
而我则是继续将手放置在骑士先生的头盔上，静静地等待着骑士先生的答案。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假如骑士先生真的是因为我这具身体才会保护我…那我也会顺应骑士先生的期待，用自己的身体，用我仅剩下的这个东西，去回报对方。
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就好像是一条繁华但又寒冷的街道。
在街道上开有许许多多的华丽商铺。而商铺里面售卖着的，是名为幸福的美妙商品。
而我呢，我只是一个很穷很穷只能待在不远处的桥洞底下，裹着毯子挣扎生存的小孩子罢了。
因为很穷，我甚至不能进入商铺里取暖。我只能蜷缩在桥洞底下，幻想着那些名为幸福的商品到底是什么滋味。
而骑士先生…他是第一个带我进入那些华丽店铺的人。
虽然骑士先生并没有直接为我购买幸福。但他却让我好几次感觉到，自己和幸福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
嗯，仅仅是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知道自己很穷，身体还很肮脏。我买不起幸福，也没有资格去买幸福。
幸福的价格很昂贵，所以我不要幸福。
我只要能呆在商铺里，遥遥地看一眼幸福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就好了。
所以…我真的真的很感谢骑士先生。
虽然我不知道骑士先生到底是为什么会带我进入了贩卖幸福的商铺。
也不知道骑士先生对我的保护，到底是出于怜悯、还是渴望、或者是不怀好意……？
但我还是很感谢他。
那个被带入商铺的小孩子，愿意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那些零钱全部交给骑士先生，作为给他的回报。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只是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骑士先生可能会嫌弃我很脏……他会嫌弃我给他的那些零钱上沾满泥土。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又该怎么去报答骑士先生呢？
我抚摸着骑士先生的铠甲，在脑海中幻想着的却是我在骑士先生的脸庞。
而与那冰冷的铠甲不同，在我的幻想中，骑士先生的脸颊是柔软的、温暖的。
于是，我不由得就入了迷。
“呃。”而或许是不习惯被异性如此深情注视，骑士先生的表现有些不自然，他很不自在地将头在我的膝盖上扭了扭，想要躲开视线，却又被我用手扶住头盔，于是最终骑士先生只能挠挠头盔，瓮声瓮气的小声说道：
“其实不是啦，怎么说呢……我会信任兰小姐，是有我自己的理由的。”
“…”
又是和之前一样的说法。我静默的等待着骑士先生的下文。
然而骑士先生却尴尬地挠起下巴颏，他似乎在组织着语言，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叹气，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
“这个理由，呃，还挺幼稚的。我总觉得说出来有些丢脸。之前邓肯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我一直不敢说，就感觉自己一旦说出来，一定会被他吐槽……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兰小姐你真的想听么？”
“…嗯。”
我轻轻点头，心里却开始有些紧张了。
一旁的篝火跳动着热情的光亮，却不断有火星从那烈焰中飞出，化作消逝的光芒。
好在骑士先生并不像是白衣老者那样有卖关子的习惯，仅仅是沉默片刻，骑士先生就张开嘴巴。他用瓮声瓮气的声音，说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唉，其实吧。兰小姐，你别看我总是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但我大概算不上是什么好人，我的小心思也挺多的。”
骑士先生叹了口气，又挠了下头盔：
“事实上，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要保护你……最初我和邓肯一样，我也怀疑过兰小姐你的身份。毕竟你出现在我们根据地里的时间点的确太过特殊。所以在你清醒的第一个早上，我想的并不是去保护你，而是希望兰小姐你能够自己从房间的窗户离开…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欸？
骑士先生的回答和我所想的那些答案都有出入，而在我还没有消化掉的内容的时候。
骑士先生就又叹了口气，他忽然将手伸向天花板，就像是在召唤什么似的。不多久，一只漆黑的乌鸦就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另外，关于这件事。我还要向你道个歉。”
骑士先生接着说：
“兰小姐，我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称作是【伴死者】。这个能力的效果让我可以操控大部分与死亡概念相关的生物。我可以获得像诸如苍蝇、蚊虫、老鼠、乌鸦这类生物的控制权，我可以知道这些生物在想什么，与它们共享视野、感知、等等…”
“所以不知道兰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刚来到我们根据地的第二天清晨…我当时和你说完话，就直接离开房间了对吧？但实际上，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在用这些‘眼睛’对你进行监视。”
骑士先生挠着头盔，用略带歉意地语气对我说着：“抱歉啊，我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些欠妥。但兰小姐你出现的时间点的确太特别，如果根据地里只有我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根据地里有其他人，我就必须要考虑到其他人的安全…所以，当时我就召唤了一只乌鸦，让它落在窗外的树上，我在通过那只乌鸦的眼睛去监视兰小姐你的一举一动…”
“…”
乌鸦…
听到骑士先生的话，我不由得将视线投向落在骑士先生手指的那只乌鸦身上。
漆黑的乌鸦歪着脑袋，用黝黑的眼睛打量着我。
它很安静，就像是同样安静的骑士先生一样。
啊。
突然，我想起来了。
在我苏醒过来的那个清晨，在窗外的一颗老槐树上，的确是有一只乌鸦是在盯着我的。
当时的我已经脱下身上的睡裙，正光着身子站在窗前，心情颇为悲伤地在注视着窗外的大雨瓢泼。
怪不得…我总会觉得这只乌鸦有些眼熟。
但等等，难道骑士先生当时就已经把房间里的都看了个一干二净？那不是说……
在想明白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后。
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羞涩感，脸颊发烫，呼吸变得有些紧促，白皙的皮肤上大概也泛上红晕了吧？
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等待着骑士先生接下来的话。
“呃…”
在我的膝盖上，骑士先生也偷偷地打量着我。
他似乎是在判断我有没有因为刚才的话生气。
而见到我没有多少反应，骑士先生才稍微放松，在将手中的乌鸦重新放飞以后，骑士先生又挠了挠头盔，道：
“至于后来，我为什么突然就相信了兰小姐呢？答案也很简单吧。因为那天，我看到兰小姐你在换完衣服后，你没有直接离开房间，而是来到我母亲和妹妹的灵位前，双手合十向她们祭拜了一次……在那以后，我就没办法不信任你了。嗯，就是这么简单。”
骑士先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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