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杀手并不简单，单纯的杀人不算难，但是有计划的杀人这种事其实很麻烦，麻烦的不只是杀手本人，目标也麻烦。
既然要精心计划杀人，那么对待被计划的对象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蛇毒，淬毒的弩箭，大夏龙雀，勾绳，秦鹿甚至还在腰部栓了一对小流星锤。
从秦鹿重伤开始刺杀秦惠那天，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四年，秦惠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一回京就身居高位，随后开始慢慢取得皇上的信任。
秦鹿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就在月霏军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皇帝十二道金牌紧急召回月霏，月霏一气之下直接撂挑子不干了，结果金人那边又开始集结大军，眼看着又势不可挡，于是再一次启用月霏。
月霏果然不负众望，眼看能直捣黄龙，一道圣旨又让人如坠深渊。
“尚思困兽之斗，勿保全功。”
何为困兽？谁是困兽？不知道到底怎么长的脑子才会说金人是困兽，困兽一直是大宋，之前是，现在也是。
“咳咳……咳咳！……”
秦鹿忽然咳嗽不止，他一边咳嗽一边颤抖的解下腰间的水壶，艰难地喝了一口。
“快要喝完了。”
秦鹿晃了晃水壶感觉分量已经少了很多，准备好一切之后走出黑暗中，来到前店。
这是一座药铺，药铺的掌柜是安靖姒，这座药铺已经是江湖人里出了名的“圣医馆”。
“小安，帮我把水壶装满。”
秦鹿就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把水壶放在柜台后的安靖姒面前。
“装什么？”
“金银花，碎罗汉果，薄荷，枸杞，对了，我上次教你做的冰糖你一个人全吃了？”
“全都给你留着呢。”
“偶尔吃一些没问题，帮我熬青梨，放冰糖，然后冲泡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记得全都多加半钱，一个时辰之后我来拿。”
剂量又增加了，安靖姒对于秦鹿的事情都很敏感。
“怎么又增加了，是不是那时候的伤……”
“别想太多了。”
“有个叫月霏的女人想见你。”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秦鹿没有说话，他随手拎起斗笠带上，现在的他是一个为了生活奔波的行脚商。
他又去刺杀秦惠去了，每一次刺杀，秦鹿都是拼死逃出来，秦鹿明知道秦鹿要刺杀她，她不躲反而布下天罗地网，等着秦鹿自投罗网。
她发誓，一定要抓住秦鹿，然后锁住四肢，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
秦鹿是下午走的，果不其然，两个时辰之后，秦鹿回来了，只不过有些狼狈。
斗笠已经被斩碎了，走路一瘸一拐明显受伤了，安靖姒连忙扶住即将垮掉的秦鹿。
“药水……药水！”
安靖姒立刻将配置好的水递给秦鹿。
秦鹿猛然灌了两大口，喘着粗气，天色也不玩了，安靖姒关上店铺门窗，落下门栓，闭门谢客，慢慢的搀扶着秦鹿到后院的屋子里。
“你今天白天说的，谁要见我？”
“月霏，就是当今打大将军。”
秦鹿挑了挑眉，看着安靖姒道：“我原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么平静的生活。”
“什么东西都看透了，之前追求的东西在死过一次的我面前，感觉世间的荣辱得失，都是浮云。”
安靖姒也曾位极人臣，在谈论月霏的时候，安靖姒丝毫不忌讳。
“背后有个伤口，帮我敷金创，见面地点在哪？”
安靖姒递给秦鹿一张纸条，秦鹿会意，药粉撒好之后，秦鹿就匆忙的穿衣走了。
秦鹿跃起墙头，顺着纸条的指引，终于到达谈话的目的地了，看着熟悉的月白色身影，秦鹿果断的选择了不与其见面，靠着围墙的另一侧，轻轻地咳了一声。
“谁！”
顶级武人就是顶级武人，未等秦鹿轻咳，脚步声和靠墙声就已经让月霏迅速的确认了围墙的另一边有人了。
“是我。”
秦鹿沉闷的声音传来。
“你是秦鹿？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难听了？确实。”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关心你。”
听到这句话，秦鹿又好气又好笑：“关心我？你都自身难保了！”
“你说什么？”
秦鹿刚要说话，气息中一股逆血奔涌而上，一口鲜血吐在墙上，刚刚吐完一口淤血的秦鹿虽然好受了一些，但是还是无力的靠在墙上，喘着气。
月霏听见秦鹿的不对劲，想要过墙看一看秦鹿，秦鹿连忙拒绝。
“你我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为什么？”
“承诺过，但是我没法实现承诺，今生共白头，不是现在，也不该是现在，更不可能是现在。”
“我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月蕾，一个叫月凌，他们的父亲是你……我想……”
月霏已经有些失宠了，十二道金牌召回，之后辞职不干，皇帝最后叫人给她请了回来，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居功自傲的将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月霏居功自傲，但秦鹿知道，月霏只是不甘心。
“别想了，我没几年好活了，你赶紧带着我们的女儿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
“昨天月凌跟我说她想看看父亲。”
“她总有一天会看到的，如果你还可怜我，你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我不走！”
秦鹿的劝说没有多少效果，反而让月霏更加坚定了决心。
“你闹够了吗？”
秦鹿的声音毫无波澜，很平静，平静的如死水一般。
“先来说说我吧……我已经吃不下去太多东西了，每天晚上肝脏会疼痛，第二天一醒，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弱，然后就是肺，我现在加大药量，不喝药水我能把血咳干，眼睛也比之前花了，膝盖，后背，下雨天的时候疼痛难忍，我都恨不得自杀。”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这样！我这条命都给你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秦鹿勃然大怒！
“你缺账房！好我来算！你缺粮草！我来凑！你说你是武勋代表，结果到最后去接人的时候只有我一个，跟半千金人厮杀的危险活你拿不出人！你们都拿不出人，都把我当枪使！行！为了你！我来做！但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到底救回来个什么东西！你救回来一个国贼！一个千古奸臣！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前半条命搭载你身上，后半条命因为你的失误，我得用我余下的一生来还……真不公平……”
月霏真的不知道，秦鹿一个人就为了她的错误付出了多少代价去修复。
夜晚寂静无声，慢慢的，周围就被蛐蛐的声音覆盖了，好像荒芜的时间吞吃了时代的坟茔，寂寥无声。
秦鹿的声音消失了片刻后，被吼得呆住的月霏迅速的翻过墙壁，却只找到一张纸条和满墙的血迹。
下次见面，此生白头，如若相遇两不见，那便不算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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