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肆内果然如想象中一般，颇为冷清。
陆云谦拿着还未吃完的锅贴进来，却还没能走上两步，就听到一声轻喝。
“公子留步！小店内不许吃东西，这位公子，还请在店外享用完后再来。”
循着声音，陆云谦看向了柜台。
柜台前站着个年轻女子，衣着朴素，却自有几分书卷气，看样子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
她脸小身瘦，下眼睑的淡淡黑影虽不至于破坏容貌，却是显得多了几分疲倦。
陆云谦向来是不来这种地方的，所以他对这女子毫无印象，而那女子自然也不认得他。
听到女子说话，陆云谦也没多想，连连说了声好，这就又退出去，站在门口，打算先把手里的东西吃完再进去。
这一耽搁，便再度遇上了走来的谢凌菲与林欣颜。
她们二人也各提着一份锅贴，但毕竟是大家小姐，也就没有边走边吃。
看着在书肆门口站着的陆云谦，谢凌菲因为先前屡屡在他面前失态，心中本不想理。
可谁知，这次林欣颜却主动搭话了。
“哟，陆大少爷，这可有意思，刚买份锅贴去哪吃不好，非得站在书肆门前吃，怎么，还想吃进几口圣贤气息，好让肚子里多点墨水？”
面对林欣颜的一番调侃，陆云谦笑了笑。
“不是吃什么圣贤，只是刚刚准备进书肆看看有没有可以学习的书，但人说这儿不许边吃东西边逛，我就寻思着先吃完了再进去。你还别说，这分量给的有点多，我快吃不下了。”
林欣颜做惊讶状：“嚯，你？学习？我没听错吧？我记得我听过的所有消息里，你都不是个愿意学习的主儿啊？”
“所以是听说嘛，听说的东西不靠谱，还得眼见为实。”
二人对视一笑，这可让一旁的谢凌菲不乐意了。
她刚刚一路稍作反思，是觉得自己今日的行为突兀了些。
然而，现在这个陆云谦，就当着自己的面，和林欣颜谈笑风生，却完全不和自己搭话。
这等忽略，这等漠视，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如何能忍？
于是她竖着眉头，立刻插进他们二人的谈笑之中：“呸，装什么好人，你来这书肆买书，还不是因为你爹回来了，怕挨揍呗？”
陆云谦看她一眼，不说话了，埋头塞了一个锅贴进嘴里。
谢凌菲气不打一处来：“喂，陆云谦，你这是什么态度！她和你说话你就笑着回，我和你说话，你就不理是吧！”
“喂，大小姐，你也不看看，人林姑娘和我说话，是笑着的，那是和和气气，再看看你，板着个脸，冲得要死，要不要我买面镜子来给你照照啊！”
经过前两次的莫名纠缠，陆云谦已经不想再装得毕恭毕敬了。
原书里谢凌菲就是有点小性子的姑娘，尤其当林欣颜身边女人多了之后，她总觉着自己是最早认识林欣颜的，所以频频胡思乱想耍脾气，最后惹得林欣颜也教训了她一顿。
但当年是看书，他没有代入感，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在看，所以对这个人设理解不深。
现在他是真明白了，这个大小姐闹起脾气来有多麻烦。
所以，他不想那么委屈自己了，属实没必要。
而且林欣颜，确实比想象中好说话得多。
因此，他对谢凌菲的策略发生了改变。
你不找我，我不找你，你若说我，我懒得理你，还要烦我，直接怼你！
那谢凌菲经他一说，自然更是生气，连连跺脚，却又不知怎么回敬，急得上了哭相，这便拽着林欣颜的手晃荡起来。
“欣颜，他欺负我，你快教训他！”
看着自家大小姐，林欣颜也是头疼不已。
她原本只是因为，这两天接触的陆云谦和传闻中的陆云谦大不一样，对他生了几分好奇，所以刚刚她才故意调侃。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让谢凌菲又开始闹脾气了。
本来几天的接触下来，她还觉得谢凌菲蛮好的，可今天的事，让她真切地发现，谢凌菲确实是有小姐脾气的。
果然还得日久见人心哪！
不过，不管怎样，自家大小姐的面子还是得找回来。
毕竟收钱办事嘛！
于是她严肃道：“陆云谦，你太无礼了，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要你道歉，不然我收拾你！”
说完，还趁谢凌菲不注意，给陆云谦递了个眼色。
陆云谦当即会意，立刻低头：“谢小姐，林姑娘，是陆某出言不逊，再次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
林欣颜这就笑着拍了拍谢凌菲：“好了，他道歉了。”
谢凌菲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我是想要你……”
“想要什么？”
“想要……算了，没什么。”
谢凌菲其实是想让林欣颜动手的，只是看这情况，她的话最终堵在了嗓子眼，没能出来。
林欣颜赶紧拉住谢凌菲的手就往别处走：“好了好了，既然没什么，我们就先走吧，别看这个讨厌鬼了好不好？走走走！”
“诶，我……”
谢凌菲还似乎不想轻易离开，但愣是被林欣颜拉走了。
看着她们离开，陆云谦松了一口气。
“真是活久见，原以为只有男人哄女人才会这么麻烦，原来女人哄女人也一样，哎呀，百合也差不离嘛！”
他摇摇头，三下五除二地消灭最后的锅贴，将那油纸揉成一团，扔进附近的垃圾桶，这便又进了书肆。
柜台前的女子抬头看见了他，见他已然没吃食物，便没说什么，目光又转回到自己手中的书上。
陆云谦本没想与她搭话，只是这间书肆意外的不小，书籍成堆，他实在是懒得去慢慢寻自己要的书，便是走近柜台，问道：
“这位姑娘，敢问你可是此店的掌柜？”
那女子闻言，浅浅一笑。
“小女子正是。”
“啊，那个，在下想寻些学写文章的书，还有字帖，却见此处的书籍数不胜数，不知从何找起，还望掌柜告知。”
“好，你随我来。”
女子很是客气，这便引着他找了两本。
只是付钱之时，他才惊恐地想起，自己忘记带钱了。
又尴尬了。
这次可没有林欣颜付账了。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女子，说道：“那个，掌柜的，对不起，我，我忘带银子了，能不能赊个账，我明日一定来还。”
女子打量了一眼陆云谦，从外表来看，她只觉陆云谦身份不低，想必不至于为了几两银钱诓骗自己，这便说道：
“可以，反正店就在此处，公子明日来就好。”
“你这有笔墨，那我写个欠条给你。”
“倒也不必，几本书的事，不必浪费那笔墨，公子衣着华贵，惹人注目，小女子不才，也有几分认人的眼力，公子一来，我必知道的。”
“好，那就多谢掌柜了。”
女子倒是比想象中更好说话，陆云谦这就欢欢喜喜地拿着书走了。
不过等他一离开，便有一书生凑了过来。
“赵姑娘，你怎么卖书给他，还不收他银两啊？”
女子不做他想，只是笑道：“我这里多有些读书人，他们偶然不济，无钱买书，都会赊账，后来也都还了。我看那公子穿得华丽，想必不会欠下不还的吧？”
那书生连忙摇头：“哎哟，这天下人你都能信，但他你不能信啊！”
女子疑惑，轻声问道：“他怎么了吗？”
书生解释：“兴许你是没见过他，所以不认得，但他的身份，他的名字，你一定听过。”
“是什么？”
“天威大将军的儿子，陆云谦！”
啪嗒！
女子手中捧起的书，砸到了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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