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自矜自爱
我和童易源正式开始恋爱,他对我挺好,至少刚开始的时候是这样。
就像我想象的那样,他每天都来接我放学,我们手拉着手,在车站依依不舍的告别,一切都不存在于虚幻的网络世界,这种感觉就像期翼已久的梦想终于成真了一样,令我幸福得不能自己,也许我天生就是那么笨,一点甜言蜜语就能打发,虽然他不是什么校草帅哥,但我依然决定要好好珍惜这段感情。
因为他是第一个说我长得美的人,因为他是第一个要我好好打扮自己的人,因为他是第一个说爱我胜过爱自己的人。
当他说爱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相信他。
我们交往的第二个星期,正好是情人节,童易源带我去了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吃烛光晚餐,在烛光的映照下,我们热情相拥,说着会相爱一辈子,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那一晚我没有回家,童易源带我去了一家小旅馆,我是真的没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不要分开。
我们进了房间,明明有两张床,可他说要我过来睡,我答应了,但是不要他抱着我,他却紧紧搂着我,那一瞬间,我感到了温暖。
顺理成章的。那一晚我们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完事之后他翻身过去呼呼大睡。而我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我17岁的时候跟一个男人发生那种事。而这一切,也不像言情小说里面描写的那样美好和动人。我彻夜未眠,只是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面有某种东西在里面刺痛,也有另外一种东西在心里萌发,蠢蠢欲动。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要跟那个每天穿着校服灰头土脸的平庸女孩挥手说再见,那种日子我受够了,永远得不到关注,永远默默无闻,永远只能暗恋,我必须变成我想成为的那种人。再不改变我的青春就没有了!
我以为那就是蜕变。
可是我逐渐发现,自从我和痛易源那次之后,我们之间好像就只剩下这一件事情了,他来找我就是直接奔着宾馆去。他连爱我都很少再说,我却觉得我已经不能失去他了,为了他,我可以一再妥协。
只要他主动约我,我们的约会地点就是宾馆,只要去宾馆,就都还是我出钱,说难听点,我觉得自己像个免费的小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收钱就算了,还得倒贴房钱。
这样的生活维持不了多久,高三的课程紧张,我们老师也不甘示弱,每天都要上两节自习才肯放我们回家,那些天正好有几个同学夜晚回家没人接送出了事故,随着时间的流逝,事件不但没有过去,反而越发增多,为了应对家长们的担忧,也为了学生的安全考录,学校领导便提出了寄宿,针对对象是全校高三同学,至于高二高一下午上完课就可以放学。
寄宿制一出来,爸爸很支持,便商量着把我送到学校去,可我偏偏很反对,因为那样就不容易见到童易源了。
日记看到这,我叹一口气,如果当时没有因为要在学校里寄宿和父母闹翻的话,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事的发生呢?
我收起日记,默默拿起《红与黑》看了起来,我已经不喜欢看爱情小说了,看到某一页,我的手一滑,书差点掉了下来。
上面有一段话极为刺眼:
依违不决,拖了半天,玛格丽特终于做了他可意的情妇。这种依违不决,以肤浅之见,必定认为是积怨所致,殊不知一个自矜自爱的女子,即使面对坚强的意志,也是不肯让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童怡源的离去,我的心也一点点沉入水底,沉重得不想开口说话,也不想理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生命被抽空一样的感觉。
就这样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过了几个星期,某天我在食堂里吃饭,刚吞下一口饭,就感觉恶心难忍,胃部好像翻江倒海般的不自在,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一口饭吐了出去。我抬头看见食堂大妈嫌弃的脸,还有座位周围同学们不爽的表情。我咽了咽口水,想把恶心咽下去,谁知道胃里好像有只手再次翻来覆去。我只好快速起身,忍着肚子里的恶心加饥饿,还有脸上不好意思的通红,快速把饭倒在了垃圾桶里,然后迅速离去。
回到教室里,我喝了口水,哪里知道胃里还是翻江倒海,不肯放过我。我只好出了教师们,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才放心地呕吐起来。
等我吐完,回到教室时,才发现有个男生一直盯着我看。我被那目光注视得脸上火热火热得,心想他在看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生过来了。然后开口说:“你怎么了?没事吧?为什么哭了?”
我这才发现,因为刚才强忍着胃里的不舒服,一路走到教室来,我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我没事!”说完这句话,胃里又酸水涌起。此时此刻,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脸色发白,头发稀疏,丑得貌似七十八岁不梳洗的懒老太婆。
“还说你没事,给我看看!”我心下一惊,那个男生把头凑近我,靠得越来越近。这、这是要干什么?该不会是要耍流氓吧?这时候要干啥,大喊不要还是赶紧离开?再不就是冲上前去,把他打一顿?可是他是个男生,我是个力气小柔弱的女生啊,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粗鲁?不管了!还是先离开再说!
“我......我,”我正打算开口,额头上一片冰凉敷上,原来是那个男生的手抚摸上我的额头。刹那间,我感觉头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发烧妈妈用手给我量体温的时候。
“还说你没事!还逞强!你看你都发烧到39.8度了!”当时的妈妈老是这样一边既温柔又不失严厉的训斥我,一边拿着温温热热的药混合调剂然后给我服下。
可是后来......后来妈妈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和童怡源一样,没留下只言片语,就那样走了。
再也不回来了,抛下我,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这个世界......
这样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心,也随之碎成一片一片的。
“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那个男生好意的问道,我擦了擦眼泪。强装起笑意,用苦涩的嘴角强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然后说:“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就是爱逞强。”男生明显对这样的回答有些大为恼火,于是张开手,扯了扯我的脸蛋,然后笑着对我说:“你这人真没意思。”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男生又开口说道,我笑着说不用了,其实我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是向我示好的异性。
地狱般的上课铃声响起,男生便说着要去上课了。片刻,他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我叫师辰,你呢?”
“柯畅。”
他点点头,示意听到了。
等到男生走后,我才捂着手帕又作呕起来。
每次生病要吃药时,我都懒得去医院。因为这里有着恐怖的回忆。
还记得上次在医院办公室里出来时,我看见了一个抽羊癫疯的女生,嘴里吐着白色的泡沫,被家里人拽拉进医生办公室,空洞的眼神里全是绝望与放弃一切的神情,还有那看着非常肮脏邋遢沾满眼屎的眼睫毛。“她肯定是没有人管,才变成这样的。”我当时就这样想,还想着自己不管现在还是以后绝对不要变成她那样。我还是很爱美的。
可是,老天告诉我啊,为什么我现在竟然来了医院?
想着想着,我的吐槽之魂热烈燃烧着。可是再强劲的灵魂都敌不过肉体上的不适感。胃里又开始翻涌着不知名的酸水。我忍了忍,没忍住,最终还是吐在了医院的地上。
我仿佛再度看见了医生嫌弃的眼神,以及那个死活不要那个女生却成为的自己。
在这样的感受下,我强忍住身体的不快,把呕吐物用铲子撒上灰铲进垃圾桶里,然后拿起拖把认真拖了起来。
“是你!”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师辰。
“是我啊!好巧,哈哈!”我皮笑肉不笑,身体上难受得实在是无法打起十万分精神来热情待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是无法忍受住好奇心的驱使,问出了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答案的问题。
“哦,我陪我姐姐来检查身体。”
“姐姐?”我看了一眼师辰身后,明显没有那个所谓的姐姐。
“你姐姐怎么了?”我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趁着身体不折腾了,一边排队等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些话题。
“哦,她啊,最近天天呕吐,吃不下也睡不着,我们都怀疑是不是得了什么胃病,所以来检查检查。”师辰不假思索的说出来,看样子不像是撒谎。
呕吐?吃不下睡不着?胃病?这不是和我一样。
“真巧啊。”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什么真巧?”师辰显然有些紧张。
“额,我是说我也和你姐姐一样,说不定是得了什么胃病。”
“这样啊,怪不得刚见你的时候,脸色那么差,还笑着说自己没事。这不,还是去医院好些吧?”师辰一语中的,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下一个!”护士的话语响起,我看了看排的队,下一个是我。赶忙凑了过去。
“你,你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一副眼镜,斯文有礼的样子,他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医生?是不是很严重?”该不是癌症吧,这下子惨了,要是癌症该怎么办?我还有好多美食没吃过,好多人没爱过,还有妈妈没见到!我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你别来我们这里看病”别来他这里看病,这可是最好的医院啊,难道说我的病连这个医院都治不好了吗?怎么办啊!
眼睛医生见我一脸紧张的样子,笑笑说道:“我是说,你走错诊室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作恍然大悟状,又在瞬间脸上添了几抹红晕,不好意思了起来。
出了门诊室,我才发现看胃病的是隔壁门诊,原来我刚才因为不舒服,又光顾着聊天,站错了队,哎,真是笑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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