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阔的大厅慢慢暗了下来，没开灯的室内，只有角落将燃尽的炉子还有些许火光。窗帘被细雨打湿，蕴着湿意，被打湿的地方更加光滑，星星点点的反射着火光。水火以这种方式交融在一起，让人觉得有些迷茫。
纸蓉顿住，许久没有开口。空寂的屋内，在迷雾中一片沉静。见她不吭声，枫叶就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
“空间属易学难精，且招式变化多样。对于天赋高的人来说，是非常好的选择。不仅前途光明，而且晋升容易。学习资料也好，愿意教导后辈的前辈也好，都多如牛毛。如果选了空间属攻击系，那可是路途平坦，近乎一生无忧了。”
“……”
这种事，纸蓉怎么可能不知道。
来来回回的，听学府的导师不知道讲过多少次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即使到了现在，她也还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说完这一大通后，枫叶还没有放过她，喘了口气之后继续说。
“像你现在这个能力，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教导不说，每个能力练起来所需的时间，也一点都不少。这学学，那学学，如果学而不精，可能什么都派不上用场。遇到高级能力者，也就是个被秒杀的结局。更别提可能会被当成偷窃者，招惹上护卫队了。如果真是偷窃者就罢了，至少人家还能速成，偷到就能用。你这种就像是做个饭，连盐都要自己晒，成长期超级长，没准哪天就夭折在半路了。”
“……”
这些纸蓉也知道，不仅当初枫叶在学府劝过，幻意也有意无意的提过两句。虽然没人这么赤裸裸的跟她摆在明面上说嘛，但她还是隐约知道形势的。所以对于各种训练，一点懈怠都不敢。
纸蓉跟幻意的训练结束之后，时不时还去找天然卷练飞行，或者自己练练疾走什么的。也算是这个别墅中，训练时间最长的人了。如果说枫叶的训练是最苦的，那纸蓉的训练就是最累的。
而他俩落到这幅田地，从某种角度而言，都可算是自讨苦吃。今天一个自讨苦吃的家伙问另一个，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枫叶甚至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
她真是最没资格问这个问题的人了。
“所以啊……”枫叶看着纸蓉愣怔的样子，长叹一口气，“你为什么不选空间属，或者偷窃者呢？”
“……呃。”想了半天，憋了又憋，纸蓉最后也还是只能说：“我就是不能。没有什么原因。”
天晚鸟归巢，郊外林间有夜行的小鼠从洞中钻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药香从窗子透出，惹得一群蚊虫围绕在不远的水边嗡鸣，却因熏香不敢靠近。
听到纸蓉这不算答案的答案，枫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直的望着她。这种审视的目光，让纸蓉有些心虚，但她无论再怎么想了又想，也想不出第二个答案来。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会有原因的。就算能隐隐约约的抓到一点端倪，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也无法清楚的说出口。
就像人间电视剧中痴情女子告白后，如果被拒绝，总会一遍遍的追问：这是为什么呢？我哪里不好？我都能改。
但为什么，哪里不好，却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说清楚的。
她就是不能罢了。至于枫叶……
领受礼当夜，面对炎露露的鄙夷时，枫叶是给过回答，他说：“我只是为了要保护想保护的人。”
第一批往下两级选防御系，让他能刚领受完毕就获得三级能力，牺牲成长性，以获得更强的能力，来保护前期弱势的偷窃者……又或者现在的纸蓉。
这本是很理性的盘算，但在护卫队的干涉下，全落了空。
他尽了全力，却也没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当初傲然说出的话，如今也已经开不了口了。
但即使是如今回想起来，枫叶也并不后悔这个选择。即使重新再来一遍，他可能还是会这样选。
毕竟他不知道，如果回到当初，一级或二级的火属攻击，能不能拖住护卫队那么长时间。如果他再弱一点，优会不会赶不及过来……
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近乎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他要为当初的贪婪，当初错误的算计付出代价。
“人啊，偶尔贪心是可以的。”枫叶靠在木桶上，这么跟纸蓉说：“但是贪心之后，代价也不想付，也就太过分了。”
纸蓉一下怔住。
这个道理，在初生学校的时候，导师就有讲过了。偶尔放纵，偶尔贪心，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人无完人。
但是要接受代价。
如果贪吃，吃多了冰淇淋，那么拉肚子的时候就得好好忍着，不要怨天尤人。
她的确是贪心，不想放弃自己的任何天赋，想要所有能力都试一试。因此就要接受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低级能力，很容易被秒杀的代价。
但是枫叶……到底是贪了什么呢？
想想自领受礼后，返校表演力挫强敌，面对护卫队悍不畏死，甚至现在还成了超强战队的队长。枫叶一路走来，风风火火的，显眼招摇到不行，连落英晚报都上了不止一次。
想到这里，纸蓉震惊之余，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难道……你是想出风头？"
"……"
这话一问出来，连平素能言善辩的枫叶都陷入了沉默。两个小孩子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滚滚药香逐渐平息，腾腾的热气也正在冷却。枫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正被白色的绷带紧紧包围，看不到血色。
枫叶扯了扯嘴角，也没抬头看纸蓉，"你啊。这种迟钝，真不知道是令人安心，还是让人伤心。"
"……啊？"纸蓉完全没听懂。但枫叶已经不想跟她解释了。枫叶拉了拉桶边的绷带，肃声说："劳驾您能把纸蓉送回房吗？我需要更清净的休息环境。"
话音刚落，纸蓉就感到一种强烈的推力。熟悉幻肢的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于是倍感气愤。
"啊？喂！喂你怎么能指使师兄做这种……"纸蓉还没有抗议完，就被看不见的手带回了房间里。门砰的一声关上，就再也打不开了。寂静的四周只有蝉鸣，时不时响起，又迅速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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