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落英王城的大钟,悠悠的敲着时辰。受时,一天中的第八个钟点。是象征接受的时刻。领受礼即将要开始了。导师们连忙高声提示,最后一遍告诫注意事项。
“按着自己的难度适配选!别逞能。特别是防御系的。”
“量力而行。攻击系和窥探系没有系统保护。没有信心就往下选!”
“还记得自己的天赋报告吧?!”
“第一批!务求专精!”
“记得出来后迅速离开。一秒都不要停留!”
伴随着这些话语,脚下碧蓝的晶莹琉璃,升起一层亮蓝色的光柱,把外界的一切都隔离开来。站在琉璃之外的导师们,声音也迅速远去。
明亮耀眼星光照射下,那块蓝镜子般的琉璃上,开始蔓延出一层层水纹幻影。幻影中,便是以往前人们选过的能力。火水交叠,风吹草摇,刀刺斧砍,治疗飞翔。脚尖的景色如幻如真,并伴随猛烈的震动,晃荡着,就在身边。
纸蓉看着那些在讲解课上曾出现过的能力。第一次感到它们如此的近,如此的……触手可及。刀尖闪耀着的冷芒,飞行扑闪的翅膀,游荡环绕,闪闪发光。像是陈列在柜台里的珠宝,只要你一伸手,就能够到。
在翻涌着的技能团中,主神坛的大门轰一声打开。巍峨门开,地动山摇。伴随着漫天浓雾,扑面烟气。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耀眼的强光,除此之外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但耳边,轻悠悠的,似有人唱起流水般清凉的祈祷曲。
“星沉月朗,家在远方。
何时鹰羽降,赐我荣光。”
一个个音符响起,又骤然坠落。清晰得像是敲在了学生们的心间。祈祷曲,含着各季天象。初生之月,过雨水痕。鹰羽星河,残阳如血,珍珠月露。只听那声音继续唱。
“事事堪伤,残阳血棠。
何夜珠月落,引我归乡。”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那开启的入口,不断的吞吐出一个个快活飞舞的蓝色法术圈。闪耀的小圈涌上小路,冲上学生们的身体。从第一批入选开始,一路吞噬蔓延。被翻滚的法术圈套中的人,就地消失不见。
法术圈一路涌来。纸蓉满眼都是蓝盈盈的彩蝶,越舞越近。站在第一批队尾的她仓皇的回头,看到的是枫叶勉强摆出的笑脸。
“选自己想要的。”他说:“一会见。”
而后耳边变得一片寂静。
蓝色琉璃外,十几米远的入口处。有初生学校的导师,正领着那些刚会走路的小孩子。站在那里,遥望这边的华光四散。
“二十年后,你们也要来这里的。”导师说。
小孩子们朦朦胧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主神,一切之主,一切之神。
是所有人的精神向导。
信徒们在教堂中下跪,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祈祷着的。
祭司们立在祭奠典礼上,手握仪仗,口中称颂赞扬的。
从来都是主神的名字。
主神,以纯粹领受的体验,在漫长至上千年的时光中,给人以从灰烬中爬起,在迷路尽时转身的力量。领受礼,将是人们第一次,大部分人也是唯一一次,能见到主神。
但主神究竟是什么样子?导师们从来没讲过。对这个问题,所有导师都默契的三缄其口,只说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惹得好奇的小孩子们一阵嘘声。
当时,刚过了12岁的枫叶,一个幼稚又有些少年老成的小男孩,站在人堆里,十分不以为然的切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言之凿凿的告诉纸蓉:“主神肯定是个老女人。”
“啊?”纸蓉狠狠的一愣,枫叶却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没看世界史里面说,天之落英就是一个老女人创造的么。”
纸蓉世界历史学的不好,把历史书翻了三四遍,最终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创世者的相貌描写。偏偏导师们又故作神秘的保持沉默,她只得勉强相信枫叶说的,也许真是个老女人吧。
因此,在纸蓉的预想中。主神大概是个像初生导师一般的和蔼老奶奶,会摸着大家的头,赐下他们要求的能力。可现在,一片缥缈模糊的云雾中,隐约显现的,却是一个少女的轮廓。
九香果似的气息中,有低吟着的祈祷曲从心里透出来,渐渐响彻整个空间。
“冥时游荡,式时归乡。
镜时对镜自想,决时落磅。”
包含着一天二十个时辰的曲子,涓涓流淌。
“悲时泪淌,悦时欢畅。
予时有无贪妄,受时回响。”
…………
“行时奔忙,停时勒缰。
别时忧愁离殇,围时再尝……”
踩着音符的节点,主神一步步走近了。那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女,远远看去清丽柔雅。削肩细腰,腿部修长。身材比例协调优美。小巧玲珑的玉足行走之间,像踩在虚空中,腾云驾雾。她皮肤柔嫩莹润,身畔自然的散发着淡淡荧光,在洁白神圣的云层里,整个人看起来近似透明。
等云雾散开,主神越走越近,容貌衣着也逐渐清晰。
一袭海蓝色薄纱卷边长裙,裙摆在空中悠然浮动,如华美的海藻浮光。耳垂挂着晶莹的白珍珠耳环,配套的剔亮珍珠项链,环绕在白皙的脖颈上。翠绿的丝带发饰,衬着白色短发光滑柔顺。白绿两色装饰,点缀在深海之蓝的长裙中,广阔辽远,生机盎然。
纸蓉看着美得近乎模糊的主神,恍惚之余,心中泛起一波波惊异来。
因为那慑人魂魄的美感下,她的五官,竟然跟纸蓉一模一样。
一样的小脸,一样的雪白短发,一样的翘鼻尖,一样的圆下巴。甚至一样的单眼皮和肉肉的脸颊。两人面对面站着,犹如照镜子一般。
可主神却显得那么好看,连纸蓉平时看不惯的单眼皮,在卷翘的睫毛下,都美得不可方物。一切浑然天成,完美无缺。像是任何一点改动,都会破坏这种纯粹的美丽。
清香弥漫,吟唱四散。云雾缭绕下的空间中,纯净光洁。主神停在纸蓉面前,脚尖点地的一瞬间,纸蓉感动得几乎想要哭出来。
她看到了什么?
那是完美的自己。
不可说,不可言。
至此,人们再不肯用任何言语来描述主神,只能把它铭刻在心里,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尽力接近那种完美。为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乃至数十上百千年的修行,都在所不惜。
所以主神,能给人从泥沼爬出,于迷途知返的动力。
纸蓉湿着眼眶,怔怔的望着主神,呼吸短促,心跳加速,但又有种莫名的安心凝在胸口,仿佛久游的浪子,终于回到了家中。
沉默片刻后,主神温暖一笑,问她,“那么,我的孩子,你想要些什么呢?”
声音像从心底响起。纸蓉清清楚楚的听明白了这句话。
也同样的,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终于到这一天了。
祈祷曲唱了那么多遍。何时鹰羽降,赐我荣光。
就是今天了。
鹰羽星河下,片片散开的羽翼,象征着滋生和抉择。
你想要什么呢?
是该做选择的时候了。纸蓉的脑海里却茫然得一片空白。
曾经想过的各种选项,甚至枫叶提到过的,似乎是最优选的偷窃者。在见到主神的那一刻,忽然都烟消云散了。她似乎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些,不该是她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就算再好,不合适她的话,又有什么用。
但什么才是合适她的?
烟雾弥漫中,主神在问。
“你想要什么呢?”
寂静中,有一个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最后充斥了她的脑海。
纸蓉抬起头来,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不知道。”
香雾游弋,飘飘渺渺。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准备了二十年之后,来到主神面前。说“我不知道”。人们通常,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都很认真的规划自己的未来,都极力想让生命轨迹沿着自己所刻画的标准线走下去。
纸蓉也尝试这么去做,只可惜失败了。
其他人失败,也许不知,也许不甘,也许不认,也许蒙骗着自己知道。
但纸蓉却明明白白的认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主神眼眸明亮的凝视着纸蓉,很快问出了第二句话。
“那你想要我给些什么呢?”
毕竟领受礼还是要完成的。
纸蓉深吸一口气。“请主神赐予最适合我的能力吧。”
主神英明,无所不能。对她来说难以抉择,但对于主神应该是举手之劳吧。于是她的请求是。
请主神赐予我,最合适我的能力吧。
话一出口,一直悠悠回荡在四周空气里的祈祷曲,所有音符瞬间坠跌,落在了纸蓉身边。像是一块大石头从心底落地。纸蓉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曾经煞费苦心的思考。没日没夜的忧虑。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在主神面前,在全知全能面前。放弃自己的选择权,也是一种选择。
“如你所愿。”主神说。笑容神秘莫测,声音悦耳动听。话音飘落,像是深山里传来的阵阵古琴音,如流水般沁入心田。平生仅见,难以忘怀。随着主神灵秀渺远的话语悠悠落地,纸蓉缓慢倒下,陷入昏迷。她的身体像是被云彩托着一样,保持着小睡的姿态升入空中。
空间里,主神随着浮起,渐渐消隐。徒留一片寂静。
“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
不同的空间里,容貌不同的主神,一次次的说出这句话。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的失去意识,进入主神内核锻造。他们将通过未解的方式,经历重生。
这就是所谓的锻造期。
主神坛外,莹亮的琉璃上方,蓝色光圈平和下来。耀眼的炫纹却没有褪尽。繁复的花纹依旧盘绕在石壁上,不紧不慢的闪烁起来。大约五秒钟一次的闪烁,象征着锻造的开始。跟刚刚相比,现在的主神坛像是在休息一样,平缓的呼吸,跳动着脉搏。温和的蓝色,慢慢一下一下的闪烁着。看到这样的情景,初生导师便开始催着小孩子们离开。
“进入锻造期了,我们得赶紧走。”
此时,予时过半。
晴朗的蓝天下。圣洁的白底结界石碑上,刻着翠绿的远古英花文。在远处的小路上。导师忙着带领儿童们离开。
“为什么要走呀?那么漂亮,不能再看看吗?” 稚气天真的发问,让导师停住了步伐。这个年轻的女导师,穿着墨绿色长袍,又回头看了一眼难得光彩夺目的主神坛。
这么华丽壮美的主神坛,她也才看了第三次。
墙壁上斑斓的花纹,柔和又明亮。遥远看来像是碧蓝的萤火聚集成环,拥抱栖息。
的确很漂亮,而且下一次再见到,就是二十年后了。
但她还是赶着孩子们快点离开。
“一会这儿就是废墟了。”她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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