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啦。”叶歌当然看不出苏盼秋在想什么，很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苏盼秋的脑袋。事实上，绝大部分时候少女脸上都没有多少表情，就连声音也平淡得很，听不出任何情绪。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对方的保护色，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失去了部分感情。
与神明交易，理所当然要付出代价。世界从来都不曾显得慷慨，诞生于世界之下的神明便更是如此。只不过对少女来说，这样的代价并非不可接受。
“不用谢。你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就当做是那次交易的延续吧。”苏盼秋并不在乎叶歌的动作，只是捧着杯子抿着杯里的咖啡，看样子很快就要喝完了。
“说实话……事到如今我也不是很能理解你的美梦到底是什么。”叶歌想起这两天自己做过的梦，不由得摇了摇头。按理来说，他所夺走的每一个美梦都应该会出现原主人的身影，再不济也能体现出原主人的某些特质，就好像他借用幸运的美梦能够变成黑猫一样。
可苏盼秋的美梦却完全违背了这一点。他不仅没在梦里见过这个女孩，每每陷入到那个梦里，他都会下意识地忘记某些事实。如果不是叶歌提前给自己设下过暗示，而且梦里的沈幼伶也确实和现实中的她完全不同，不然现在叶歌就不是被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那个梦太过逼真，而且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化作现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梦就像是许愿机一样方便。只要叶歌在做梦前许下某种程度的愿望，那等到梦境触发时便能以美梦成真的形式来实现。
“既然你这么问，那应该是已经体验过了吧。”苏盼秋毫不意外，反而歪了歪头问道：“我的梦有帮到你吗？”
“嗯，确实给了我不少帮助。不过，那真的是一个梦吗？”叶歌唯独对这点抱有怀疑，“明明我没有刻意地去使用能力，但最后美梦还是变成了现实，就好像……它本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而存在一样。”
“难道不是么？”苏盼秋脸上似乎出现了一抹笑容，但很快便那宽大的马克杯遮住，“所谓的美梦，本就是为了实现入梦者的愿望而存在的啊。”
“可那是你的梦。”叶歌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道：“如果我仅仅是从你这里夺走了一个普通的美梦，那最后梦到的人也应该是你才对。”
“是么，你梦到的不是我啊。”苏盼秋轻声道，但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意味，仅仅像是一句再普通不够的感叹，“说的也是，你应该是梦到了沈幼伶吧，不然你们也不会起冲突了。她不像是那种会轻易动怒的人，更何况是对你。”
“你刚刚不是还在同情我吗？”叶歌挠了挠头，不太想说出自己梦到了什么。
“我不会勉强你，只要你不刻意地去想，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窥视到这一切。”苏盼秋抿了抿嘴，继续道：“从本质上来说，我交给你的梦其实是一个‘空白梦’。”
“空白梦……那是什么？”叶歌不由得愣了愣。
这就有点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他只听说过美梦、噩梦、明晰梦、预知梦，从来没听过有空白梦这种说法。不过从字面意思上倒是很好理解，空白梦即意味着一个空白的梦。可梦本身就是借由人的思维才得以出现，又怎么可能是空白的呢？
“你应该还记得那个梦原本的内容吧。”苏盼秋问道。
“当然记得。”叶歌点头道，“你在那个梦里又睡了一觉。”
“准确来说，是又做了一个梦。”苏盼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但是，没有人能知道我到底梦见了什么，包括我自己。”
“这有什么意义么？”叶歌还是没理解。
“对我来说确实没有意义，但对你来说有。”苏盼秋微微低下头，“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你身上所存在的异常。”
当时，如果不是沈幼伶从中作梗，她说什么也要把叶歌带回实验室去好好研究一番。不过少女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哪怕不需要接触到样本本身，她也能对样本的情况进行模拟。再加上，她手里本就有永眠者八号的档案，所以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那个时候，永眠者的执念还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就像苍蝇一样烦人。”叶歌叹了口气，“现在想来，你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在做准备了吧。”
“美梦之神哪怕是在古神当中都是最神秘的一位，从未有人知晓祂的真名，所有见过祂的人都变成了永眠者。而你是唯一一个能保持自我意识的样本，本就应该受到最高规格的保护。我没理由让你被那份执念吞噬。”苏盼秋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单纯的睡个好觉，所以才来帮我的。”叶歌挠了挠头。
“两者都有。”苏盼秋不置可否地说道，“如果你需要摆脱那份执念，同时还需要保持身为‘叶歌’的自我，那就必须找到一个既能够维持美梦成真的效力，又不会污染你的意识的美梦。”
“这个梦就是所谓的空白梦？”叶歌大概理解了苏盼秋的意思。
“我并没有往我的梦里填进任何内容。换句话说，这个梦可以成为任何一个梦，其内容只取决于你自己。”苏盼秋点头道，“不过，这个梦也是有缺陷的。”
“缺陷？”
“实际上你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因为空白梦的本质是在梦里再做另一个，所以最后美梦成真所实现的也是这个梦中梦。但光凭你自己是做不了梦的，要进入这个梦便必须先借助另一个梦。”苏盼秋想了想，用了一个更加贴切的比喻：“换句话说，我为你提供的只是一个场地，而你想使用这个梦还需要额外的门票。”
“也就是说，我可以拿别人的梦去换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美梦？”叶歌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可以这样理解。”苏盼秋点头道，随后下意识地捧起杯子，把自己的脸蛋遮住，“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独一无二的美梦。”
“那你呢？”叶歌看向苏盼秋，“除了睡个好觉以外，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愿望了吗？”
“谁知道呢……或许有吧。”苏盼秋轻声道，“但是，所谓的美梦只要做一次就够了。终其一生，特异点都没办法再做第二次美梦。贪得无厌的人，终究会被神明厌弃。”
“好吧，那算我还欠你一个梦。如果什么时候你有了想做的梦，可以再来找我。”叶歌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既然想问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就没必要再打扰人家了。
“等一下，把你的通行证给我吧。”苏盼秋道。
“差点忘了。”叶歌拍了一下脑袋，把自己的卡交给苏盼秋。这张卡的权限似乎还挺高的，但也仅限于那些公共区域。像是六楼或者九楼以上的区域他是去不了的，必须取得特定的权限才能去。
过了一会儿，苏盼秋才把卡还给他，道：“现在，你可以用这张卡去六楼和十二楼了。”
“十二楼？”叶歌愣了愣。
“我原本的住所就在十二楼，偶尔也会回去那里睡觉。”苏盼秋解释道，“下次过来的时候你可以直接问我在哪一层，到时候直接上来就行。如果我在实验室，会提前给你开门。”
“嗯，如果我那边有进展了会告诉你的。那我先回去了。”叶歌点头道。
苏盼秋仅仅是目送着叶歌离去，过了好久才重新低头看向那块一直在亮的平板，开始若无其事地回复对方发来的消息。
【老师，我想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那么多】
【我比你更清楚该如何判定一个特异点的危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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