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风景确实很美，但不是因为江水，也不是因为洒在江面上的残阳，仅仅是因为半倚在栏杆上，专心致志地欣赏着这一幕的少女。在过来的路上，叶歌便看到不止一位行人回头，仅仅是为了多看沈幼伶一眼。
可少女从未在意过这样的目光，就连一丝注意力都不肯分给那些路人，仿佛除了她自己以外剩下的人全都是游戏里的NPC。她便是那样的性格，说是傲慢也好，冷漠也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因为他人而心生动摇——就算是叶歌也不能。
沈幼伶轻轻按着自己被晚风吹起的头发，视线随着江面上的轮船飘走。只有这时，那位被人们称为“死神”的少女才会收敛起自己身上的所有冷漠，仅仅是如同一位普通的少女，沉浸在一种自我感动中。
“很久以前，母亲还会带我来这边散步。”她轻声解释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时候的我还在上小学，头发也没像现在这样完全被染成白色。母亲会把我抱起来放在岸边的石栏杆上，指着那边的轮船告诉我，那艘轮船或许会驶向大洋对岸的国家。”
“我猜你母亲一定长得很漂亮吧。”叶歌把小灰放在桥墩上，想象着这就是小小的沈幼伶，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小家伙对这样的风景不感兴趣，仅仅是轻轻摇着尾巴，装作不在意地偷听着两个人的谈话。它不了解人类的感情，但对于自己朋友的“恋情”还是很关注的，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来给叶歌提供帮助。要不是为了帮叶歌，它才不会给沈幼伶摸头。
“当然，不然怎么生的出我这么好看的女儿。”沈幼伶很喜欢别人夸她的母亲，心情难得的好起来，无意识地和叶歌聊起那些不曾向任何人提起的往事：“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但偶尔又会变得非常严厉，就算是父亲都不敢在母亲生气的时候大声说话。”
“那他们一定很相爱吧。”叶歌笑了笑。
“如果不相爱的话，就不会有我了。父亲原本是属于本部的人，后来是为了和母亲在一起才申请从本部调过来第七支部的。”沈幼伶抿了抿嘴，继续道：“在我印象中，他是个很风趣的人，总是能逗母亲开心。”
“那你有被他们打过吗？”叶歌有些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问？”沈幼伶愣了愣，完全没搞懂叶歌在想什么。
“你看啊，你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父亲也是个风趣幽默的人，可你好像完全没有继承到他们的优点哎。”叶歌摊开手，半开玩笑地说道。
“所以你就觉得，我小时候肯定被他们打过？”沈幼伶脸色一黑，差点想把这家伙丢进江里，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要是她真的生气了，岂不是变相承认了这家伙的说法？虽然少女对自己的性格有所认知，也从来没想过要改，但她不希望别人认为这是父母教她的。
“那实际上有吗？”
“没有！”沈幼伶跺了跺脚，有些不开心地鼓起脸，“真要这么说的话，你岂不是要被父母从小打到大？”
“我倒是希望他们打我。不过很可惜，其实我也没被他们打过。”叶歌笑了笑，学着沈幼伶的样子倚在栏杆上，“我以前听朋友说过，没有被父母打过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当时我还在笑话他，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为什么这么说？”沈幼伶歪了歪头，不是很能理解。
“因为人的一生总有做错事的时候，但能够被原谅的只有小孩子。长大之后，我们就必须对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情负责。”叶歌很平静地说道，“如果从小时候开始就能够理解这件事，那以后要犯错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加谨慎了。”
“就算我真的做错什么，母亲也不会舍得打我的。”沈幼伶撇了撇嘴。
“确实，换我我也舍不得。”叶歌知道沈幼伶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却也没想着去解释，仅仅是轻笑道：“有机会的话，再多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沈幼伶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好一会儿才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她已经孤独了太久，以至于连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忘记了。人与人的交往不必勾心斗角，也不必互相试探，只要直白地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就能够得到回应。
仅仅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却能让心情不断高涨，仿佛要呐喊出声。
真是不可思议啊。
“回去吧？”叶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要不是现在正好是夏末，估计太阳都要下山了。
“今晚想吃什么？先说好，我可不会做那些奇奇怪怪的菜式，最多就给你做点家常菜。”沈幼伶终究还是那个骄傲的少女，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恢复到平时的语气。
“那不是更好么。”叶歌笑起来，把幸运抱回肩膀上。
“喵喵喵。”幸运举起爪子喊了几声。
“它说它想吃鱼。”叶歌翻译道。
“……你到底是怎么听出来的？”沈幼伶一脸诡异地看着这俩。
“你就当做是心意相通吧。”叶歌听不懂猫叫，不过在这种距离下确实能隐约感受到彼此的想法。刚才小家伙似乎是一直在看着江面，然后联想到了鱼，晚餐就想吃鱼了。
“好吧，除了鱼还想吃什么？”沈幼伶点了点头，勉强认同了这种说法。
“不吃辣，其他的都可以。”叶歌不算挑食，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吃辣。
“是么，我也不喜欢吃辣。”沈幼伶又发现了一个共同点，略显满意地点头道：“那就由我来决定菜单吧。先说好，不准吃剩。”
一路从江边走回地下停车场，等到少女开车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不过回去的路上没有堵车，倒是很顺利地回到了组织的地盘。在白天的时候叶歌还没有这种感觉，但晚上开车回来才忽然发现，原来外围是有暗哨的，监控更是直接连成片，越往里走守备便越是森严。
宽敞的街道上偶尔能看到几个行人，但更多的还是路过这边的巡逻队。直到少女把车停在一家大型超市附近，那种压抑的氛围才有所缓解。这片区域似乎是生活区，虽然也能看到执行部巡逻的队伍，但更多的还是本就住在这里的内部人员。
他们似乎都认识沈幼伶，看到少女以后并没有想着过来套近乎，反而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少女所在的区域。而沈幼伶也不在乎他们的表现，只是自顾自地带着叶歌在超市里闲逛，把要买的食材放进购物篮里，偶尔也会问一下叶歌的意见。
由于超市本就在C区，所以沈幼伶也懒得再把车开回组织大楼那边，最后两人是走着回去的。一开始，沈幼伶还有些担心叶歌会不会问起刚才的事情，所以聊天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可他就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那些人的表现，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
于是，少女稍稍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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