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角落，幽暗的环境，电脑的荧光。
阴柔俊气的青年，此刻神情郑重，甚至显得忧虑。
对于这件需要单独拎出来谈的事情来说，因为竟然连往常成熟稳重的队长都是如此神情，又说明其不简单。
这位npc发布的任务，恐怕值得重视。
“我只是一个信息人员，没有什么事值得和我商量吧。”
庄辰之轻声道。
“正因为你是信息人员，所以就权且让你记录一下一个消息而已。”
宋嘉俊摇摇头，同样轻声道：“这应该在你的职责之内吧，所以这么快拒绝，你要承认你要做什么大事吗？”
两个人边说，彼此的眼神就坦坦荡荡对视着。
很有一种老狐狸互相试探算计的意味。
特别是那种特别轻的语气，很适合打机锋之类的。
总之，老演员了。
“是什么事情？”
不过庄辰之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干耗下去，很快他直接问道。
毕竟已经到可能是正事的场合了，两个人之间的那些试探或者什么其实都显得无足轻重。
现在的心思，也确实不应该放在试探彼此身份这一方面上。
“是一封战书。”
宋嘉俊脸色凝重，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地方，他拿出一张纸。
一张白纸，有血红的痕迹。
“来自于，林钟君。”
林钟君，一位恶贯满盈的黑曜门堂主，曾经犯下诸多滔天大罪，至今仍在花水活跃。
三级的基因武者。
现在，他给治安厅传来一封战书。
“就在今天早上，当我打开我办公室的门的时候，这张纸就已经放在我桌子上了。”
宋嘉俊轻轻把这张白纸摆平到桌面上。
顿时，一股血腥味在这偏僻阴暗的角落弥漫开来，让在场的两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白纸上，一些血红的凌乱字迹，在故意写得美观整齐，却又终究不成气候，歪歪扭扭。
“能够放到你办公室桌面上吗？”
庄辰之叹了一口气。
两人都没有去看这张白纸里的字迹，没有率先讨论里面的内容，而是先提起了这个细节。
能够混入治安厅，在队长还没有来到之前将白纸放在桌上，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嘲笑。
治安厅，不仅都是废物，还有我们的内鬼。
总之，把战书放到队长桌面上，就表明了林钟君这位黑曜门堂主的不屑。
昨天晚上，治安厅插手此事。
现在，就算林钟君对治安厅居高临下的敲打和蔑视。
这个小小的动作，就是如此意思：
纵然你们治安厅在昨晚似乎捡回了一些颜面，那也不过是我林钟君赐予你们的施舍。
可以说，这张白纸就是在告诉两个消息。
一个就是，上面所说，对近来势头似乎有所兴起的治安厅，表达不屑。
另一个消息，则是关于白纸里面的血红字迹。
这些字，则是林钟君对他的另一位敌人所说的。
战书。
而这位黑曜门堂主也似乎如此笃定，那就是治安厅会把这张白纸上的信息传递到应该传递给的那个人身上。
那位，值得他写战书的敌人。
“我们治安厅，终究还是太过弱小了。”
宋嘉俊无奈摆摆手。
硬实力差距在这里，基因武者的方面，他们差距了一个天一个地。
看不起，就是很正常的。
基因武者们在这个时代重塑了一个阶级，拥有了新的利益取向，并没有加入以前的利益体系之中。
治安厅，就是旧的利益体系。
就算基因武者加入，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
这，也是治安厅等旧秩序衰落的根本原因。
“是啊。”
庄辰之并不否认，只是轻轻点头。
他深知罪恶不是单纯的恶的问题，这其中的解决需要很多变革，非一朝一夕。
不过仅是一个人的他，尽自己手中的那份力就好。
这就是当他成为星辰之子的时候，所知道了权力义务的对应。
“你看看里面写着什么吧。”
宋嘉俊挥动食指，直点桌上白纸。
他的神情，有些无奈，也有些痛恨。
“这是一封转交的信。”
“他会看见的。”
“当他看见的时候，就意味着宣战。”
“接下来一个个漫长的夜晚，我要将你的骨髓湮灭。”
“你知道在哪里看到更多的信息。”
“黑曜，林钟君。”
少年的眉头皱起越加地深。
这是昨夜的那位堂主，原本他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确定是谁，现在，少年确认了，他是林钟君。
很狂妄。
林钟君猜到自己和治安厅有某种密切的联系，故投信而来。
一是打击治安厅，二是高调狂妄地宣战。
所谓一个个夜晚，意味着接下来的晚上，恐怕都没有什么休息的余地了，会有一次次交战。
星辰之子和林钟君的结怨，只在不远的昨晚。
现在，林钟君就迅速策划，突然决定一战，正式撕开虚伪的画幕一角。
有备而来。
至于所谓的在哪里看到更多的信息。
自然是林钟君猜到了他从地下论坛谋取信息，所以打算从这个点开始。
林钟君，还有更多的话留在论坛上。
大抵，也就是他们之间一战的内容。
这位堂主，已经做好许多打算。
“呼……”
庄辰之深呼一口气，并没有小看这位堂主。
所谓宣战，如果不是有着把握，那么就绝对不会去做。
自己的实力，在这位堂主心中最起码三级往上。
然而，也只是三级的林钟君，却仍敢高调宣布，要抽尽自己的骨髓湮灭。
所以，庄辰之对此同样表达重视。
实力的确很重要，比如他臻至圆满，无限之下可谓无敌。
在许多关键时刻，甚至能够力挽狂澜，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这不代表着，现在的他可以到达一力降十会的地步，可以无视那些阴谋诡计，尽数踏碎。
现在的力量交锋，远远没有到这种程度。
除非他可以搬山倒海，逆转时空，可以做到各种神话事情，成为现实世界的神灵，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力量至上。
谈到那些，很远很远，根本只是幻想。
至少庄辰之现在的力量，做不到能够无脑压制一切。
所以他决定慎重面对，不会因为自己实力强大就有任何轻视。
“如何，有把握吗？”
宋嘉俊沉声问道，他一直捏紧的白皙拳头一直不愿松开。
“身为信息人员的话，记录一下自然没什么问题。”
“至于那个他，虽然并不是我，但我尽量传给那个人的。”
庄辰之收起白纸，将其重新递回给宋嘉俊。
他目光真诚，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信息的传递人员，人微言轻。
依旧没有答应试探。
“那，还是谢谢你了。”
宋嘉俊忽然轻笑一声，将那团白纸捏紧手心。
他并没有继续留下，在这里和少年拖拉试探。
对于现在，没有什么意义。
说一句谢谢，就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然后便是轻松转身离开，缓缓挥了挥手。
一些碎裂的纸碎从他的指间漏出，吹在莫名的风中。
似乎，还有一些血腥味。
这张白纸对治安厅的唯一意义只是嘲笑，现在，它被捏碎。
它不是留给治安厅的人的，只要将消息传递出去即可。
“那就一定，要把信息传递过去啊。”
留下这句话，帅气队长的身影，洒脱地离开了这个偏僻的阴暗角落。
他粗犷的嗓音，此刻似乎也格外柔和。
现在的空间时间，更应该留给庄辰之一人。
至少，现在正是剩下庄辰之一人。
少年望着队长的背影，面色有些复杂。
队长确实是一位纯粹的追求之人，值得敬佩。
无论是一开始的试探，还是现在的洒脱不试探，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去为花水做些事情。
“队长，也谢谢你的信任。”
庄辰之心中喃喃。
不过正是因此，他才更不愿意去损害队长的名声，让他形象跌落。
重新坐回椅子上。
望着眼前的电脑，屏幕荧光，少年并没有立即去做些什么。
论坛上，那些信息应该出现了。
但是他并没有着急，连论坛页面都没有准备打开。
“会有如何的手段呢？”
庄辰之轻轻闭上眼睛，在思考。
他在换位思考，如何对付一位实力强大的……英雄。
如果说实力强大是优点，那么英雄，或许就是弱点。
这一点其实最容易猜到，也最难去改变。
……
暖色夕阳，空荡走廊。
这一次，俊逸的少年并没有打招呼，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挂着厅长字样的陈旧牌子，轻轻晃动。
“来了啊，今天有点迟了啊。”
巨大的落地窗，舒服的靠椅，慵懒的中年人，惬意摩梭手中的玻璃杯。
杯里的，和之前一样照旧是夕色的酒。
“是啊，凶枪案件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处理。”
庄辰之轻车熟路再度取出一只玻璃杯，这一次，他倒了一些酒。
然后，开摆。
“呵……”
宁云鹤笑笑。
这种话如果让宋嘉俊来说，那么将会很有说服力，并且令人佩服。
但是放在庄辰之这种大咸鱼身上——
狗都不信。
“嘿嘿。”
庄辰之同样笑笑，抿了一口杯沿。
是的，他自己也不信。
“治安厅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好久没这么破案了啊。”
老厅长感叹一声，凝望窗外夕阳。
或许，也有一些往事值得提起。
“反正自从我进治安厅工作的那时，就没再有过。”
嗯，前面的往事或许可以去掉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只会私密马赛的老咸鱼惯犯。
“这起案件，你很累吧。”
沐浴夕阳，宁云鹤忽然叹道。
“还行吧。”
庄辰之摆了摆手：“我一个信息人员，也就是纯摆烂的。”
“要注意保重自己啊。”
“嗯？”
“或许，你会成为花水唯一的光。”
宁云鹤那张饱经沧桑的中年脸庞深深望向一旁的少年，语气若有深意。
他那双老练而深邃的眼睛，十分不可捉摸。
最终折射出来的，竟然是若隐若现的期待。
是的，这位厅长很信任少年，仿佛一直知道些什么。
“光吗？”
少年愣了愣，无奈撇过头，叹气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和这位老人对视。
明明在面对宋嘉俊试探的时候，他可以演得如此轻松自如。
“厅长，你太抬举我了。”
就连否定，都显得如此无力。
“哈哈，或许吧。”
“毕竟……”
“如果你不喝我那最贵的酒的话，你的评价档次还会上升到东朝上国的光。”
“欺骗我感情是吧。”
“嗯，果然有一种想暴打老年人的冲动。”
“别，这种事情，想想就行了。”
……
“你先走吧。”
愉快的兼职摸鱼时光，终于再度结束。
夕阳红火，这是余晖。
“嗯，老东西，你不走吗？”
庄辰之起身后，回头望向仍然躺在夕阳之中，悠然自得的老家伙。
“像你这种年轻咸鱼，根本不懂得加班的快乐。”
“什么时候，才能理解我的勤奋和用心良苦啊。”
慢慢又抿了一口，宁云鹤一副痛心模样。
“加班是吧，祝你好运。”
少年撇了撇嘴，并不知道厅长这个老家伙又在搞什么东西。
他的脚步一直响起，并没有停下。
直到走到门槛的时候，就顿住了。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会，有老伙计下班来看我，我还得招待一下他。”
“原来如此。”
庄辰之终于迈开走出门槛的那一脚，轻松地离开了这件陈旧的厅长办公室。
……
出治安厅的时候。
庄辰之踏出这座黑白色的建筑，并没有回望的意思。
绿茵街道，天色将暗，之前盛大热闹的人群，早已稀疏零落。
他的视线之中，多了几辆行驶而来的普通轿车。
车门打开，走下几个穿着颇为正式服装的人，应该是花水的官员。
为首的那位，是一位颇具威严，但始终面容和顺的中年人，很有一种温润春风的气质，眉心，有一颗很明显的痣。
“老伙计吗？”
少年心中喃喃。
会和厅长的老朋友碰上，从时间上看来，倒也算是正常。
不过为首的中年人，在他的记忆之中，似乎有些熟悉。
似乎，他在哪里见过这厅长的老伙计。
那位中年人率领着几个人，就这样欣赏着治安厅模样，慢慢走来。
仿佛治安厅是他的老朋友了，十分熟悉，现在故旧重迎，一切都值得慢慢回味。
接下来，自然和少年相遇。
“你是治安厅的人吗？”
这位中年人见到少年从治安厅走出，便是含笑，颇有兴趣。
“我是花水高中的，来此兼职。”
庄辰之回答得简单。
“嗯？”
中年人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少年的脸，忽然露出和蔼温暖的笑意，莫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点点头。
似乎，他认出了少年的模样。
“很好，很好啊。“
”继续加油。”
鼓励说完，洒脱地挥了挥手，便继续往治安厅里面走去。
“嗯？”
少年摸了摸下巴。
他似乎，有点回想起这个中年人究竟是谁了。
他们之前，确实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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