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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温衡

一:温衡

时间是盛夏的七月,穗城的凌晨四点半钟。

作为四个一线之一,穗城的凌晨自然是与别处不同的。

本应该干干净净空广的机场前门处,聚集着差不多一百多人,都是来往的旅客和接机送行的亲友。

聚在一起,制造出叫人感到烦躁的噪音。

以机场本体为中心,白色占领了本该属于夜的世界,在人群身边打下阴影。

除了——独自站在人群之外的温衡。

她穿着纯白的短袖T恤和青色的女式牛仔裤,低着头,让棒球帽的帽檐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她将行李箱放到了地上,把一个与她体型有些不符的黑色大书包放到了行李箱上,再把自己压到了书包上,背靠着墙壁,开始弹起吉他。

带着厚重茧子的粗糙手指拂过吉他的弦,震荡激昂之中,吉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鸣叫。

同时她开口了,从嗓子里发出了与她女性身份并不相符的声音,同吉他一般的低沉,带着金属和尼古丁的气息,却又叫人感到温柔,像是一片冰冷世界里的一团火,用冷漠包裹炽热。

“long way to go…”

——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长い道を 步きながら 呟いた…”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在长长的道路上…

“こんな私でごめんねと…”

——天真无邪的蝴蝶…

温衡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吉他,一句接着一句的唱着,没太去在意节奏和间隔,旁若无人。

虽然她造出的动静比起旁边的声响要小得多,但还是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朝她投来了关注的视线。

温衡没去理会这些人,依旧唱着自己的歌。

“ずっとそばでsmile for me……”

——待在我身边为我而微笑……

一曲终了,围观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十数以上,也都礼貌性的鼓起了掌,表示喜欢。

对此,温衡没做任何表示,完全无视了这些掌声。

直到有两个打扮得青春靓丽的女性走上了前来,将两张二十元的纸币放在了温衡身边。

后者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她大大方方的将纸币收了下来,将它们塞进口袋的同时抬起了头,隐藏在棒球帽帽檐下的脸上露出了个笑容,不咸不淡,得体而疏远。

接着嘴唇张开又和上,轻声道了句谢谢。

“Thank you, beautiful ladies。”

被感谢的两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似乎是还有什么疑问,但温衡的头已经再次低了下去,同时拿出了收在口袋里的手机。

拒绝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两位小姐也只得离开。

林夕就站在温衡的左后方,以另一个视角听完了温衡仅仅一曲的演唱会,一直到那两位姑娘离开,他才打开微信,找到了备注为姐姐的联系人,手指“咔咔咔”的几下敲击,发送出了一条消息。

“很好听的歌,没想到你也会是它的粉丝。”

轻微的震动声里,备注为“弟弟”的微信联系人发来了一条消息。

温衡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而过,一串英文随即出现,但温衡接着就将它又尽数删除,再“咔咔咔”的打出了几个汉字,无视了林夕的问题,反问道。

“你到了?”

“看看你的左边。”

温衡看见这话,皱着眉思考了几息后才明白其中意思,于是她扭头,看向了自己的侧方。

就在被路灯照亮的地方,正站着一个身穿淡灰色外套和黑色休闲长裤的青年,脚踩一双板鞋,头上顶着一头不那么整齐的短黑发。

林夕隔着约莫十米的距离,同温衡对上了视线,心中只来得及冒出一个想法。

——好漂亮。

下一刻,温衡已经收回视线,站起了身,将手机塞进口袋,从身后拿起了自己的吉他包,开始装乐器。

林夕也收起了旖旎的想法,走到了温衡身边。

他们是姐弟,因为父母再婚而变成的姐弟——虽然目前两人的名字还没被写在同一张户口本上,但本着提前适应提前磨合的想法,温衡一个人,大老远的从某灯塔国飞了回来。

在这次见面之前,两人素未蒙面,而这初次见面,至少林夕还是感到了相当程度的惊喜……从各方面来说都是。

温衡的动作很快,林夕不过几步距离,温衡就已经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了妥当。

一把吉他——被背在身后;

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被拉在手里。

——一个大号的黑色书包——被挂在了胸前。

“你的……行李,我,帮你拿。”

林夕开始装绅士,主动向温衡伸出了手。

但后者却只是摇了摇头,好看的脸上表情依旧瘫着,不算冷漠,但更算不上热情。

“I……我自己,自己可以,不需要…林夕的帮助。”

温衡有着黄皮肤、黑眼睛,是土生土长的西恩人,只是后来跟随母亲离开了故乡,去往大洋彼岸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连自己的母语都不再熟练罢了——当然,只要让她在这边生活上一段时间,语言的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林夕这么想着,脑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画面,主角是温衡,内容则是温衡坐在电脑前,因为常年玩音乐而灵活异常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弹动,化身祖安钢琴家,一秒十句国骂……

“噗!”林夕蚌埠住了,只觉得的出现在脑海里的场景是如此容易引人发笑,但套在温衡头上,却又倍感合适。

一直走在他旁边的温衡自然不会忽视掉他的失笑,当即便问道。

“林夕在…笑什么?”

明明是自己在向人询问,却很没礼貌的低着头。

不过林夕也不在意,“没什么……我,我想起高兴的事。”

“哦。”温衡应了一声,没在追问,拉着行李低下了头,开始等车。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温衡姐你不应该追问到底是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如果林夕…你想硕,肯定会自己硕的,如果我追问,你不一定会回答;回答不一定是贞德;就算是贞德我也不一定会相信,所以,还是不问了。”

嗯…逻辑很清晰。

林夕不得不承认温衡的说法有些道理,他的确无法反驳。

不过也的确不需要反驳,这世界上的人都是有各自不同的思维和对问题的看法的,就像每个人身上的棱角。

温衡大老远从漂亮国飞回国内,目的不就是同林夕“磨合”吗?

而所谓的磨合,本质上也就是两个人或者几个人,互相适应对方身上的棱角。

穗城四点半的凌晨,温衡和林夕并肩站在路边,开始等待网约车的到来。

气氛陡然变冷,但林夕的总多职业之一,是主播。

他能无视气氛,若无其事的开口引导话题。

“温衡姐,你想好今晚睡那里了吗?”

温衡没立刻回答,略一思索,她才反问道:“这附近,应该不会缺少酒店吧。”

“有是有。”林夕先表示了肯定,“就是贵的吓人,尤其现在还是深夜,还在营业的,恐怕只剩下情侣酒店或者星级酒店了……”

“……”温衡沉默了。

“要不温衡姐你今晚先去我家睡一晚?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找房子。”

“只能这样了。”温衡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末了又斜睨了一下林夕,问道,“那林夕呢。”

“我?我觉得网吧挺不错的。”林夕笑道,“毕竟男女有别不是?”

“算了,这种时候,网吧都歇业了。”温衡对林夕投去了一个正眼,揭穿了他拙劣的谎言,“而且我们是家人吧,既然是家人,那么就不用那么顾忌吧——至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这回答,倒是叫林夕略感到些吃惊了。

他原本想的是让温衡在自己家,自己则去死党家凑合一晚上的。

但既然现在温衡都这样说了,而且大晚上扰人清梦的确烦人。

林夕脑中快速闪过数个念头,终于是点下了头。

温衡也点头,扭回了自己的视线,又低下了头。

温衡的身高放在女孩子里是很能打的,与林夕并肩站着,两人几乎是平视。

这也意味着林夕只需要微微侧目,就能看到温衡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手臂。

——嗯,的确很白,但并不水嫩,相反的,林夕甚至能看见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的线条。

不过现在,这手臂却是在轻微发抖。

虽然是盛夏的七月天,但凌晨四点半的温度还是有些低的。

至少林夕是短袖加薄外套的配置,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温衡宁可挨冻也不去加衣服,为了风度不要温度?

但他并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观察到温衡手臂发抖的同时,他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接着也不管温衡愿不愿意,就给她披了上去。

温衡吹着冷风,有感到一阵的寒冷,她素来是讨厌寒冷的,但今天她的心情不怎么好,干脆就这么忍耐着,用寒冷平复翻滚的情绪。

但下一秒,她只觉得自己肩头微微一重,寒冷就全被温暖所隔绝。

“温衡姐。”林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润平静,“你好像有点冷。”

温衡几乎是下意识就看向了林夕。

青年的眉宇之间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同时又有仿佛久经人事的老成。

“滴滴滴……”

让两人久等的出租车,终于是来了。

——————我上一次写文,好像还是一年前的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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