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正在渐渐淡起来的天幕上闪烁,周围的景物已现出了轮廓,一层白色的浓雾,覆盖着滇池,渐渐地化成了一片薄薄的面纱,轻轻地掀开她的面纱,让早霞羞红了她的脸,在晶蓝的天幕上留下一幅幅绝妙的剪影。
天要亮了,东边的山呈现出乌蓝色,山上方苍白的天空渐渐红晕起来,地平线上面的云块像赤金似的闪闪发光。
林凡久违地踩着脚底的仙剑,他告别了十年的陋室,再一次踏入了仙缘之途。
男子昂扬挺拔屹立在宽大的剑身上,单手操控着嘶撕破风的飞剑,时而掠过闲云野鹤,穿越素波银涛,拨云见日之间,便在浓密薄纱般的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宗门。
天宗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宗门,镇守着修仙世界的四方天地,作为极誉岁月的悠久天宗来说,四个宗门皆是不同凡响。
最出名的是南宗,南宗有着天赋极高的修士,作为传功长老教学下一批莘莘学子。
他们的能力即使是放在镇压偌大的修真界也足以排上名头,极高的质量下也导致了入宗门者必定不是资质平庸的俗才。
那东宗呢?
不知道。
至少林凡不曾踏入过东宗,只明白东宗也并非是可以轻易进入的地方,但资质永远是最好的通行证,当有了能够让万人敬仰的天赋,就算是天宗的主人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对,就像是她,李清玥就是这样的存在。
林凡为了逃离李清玥存留下的痕迹,心甘情愿狠下心,告别过去的恩恩怨怨,独身一人来到了陌生的东宗。
“你好。”林凡收回了剑,宗门内的管事只是简单看了一面面前男子,“你就是林凡吧?”
“是的,我是今天接任传功的林凡。”林凡生的儒生模样,文质彬彬下更有几分阳刚之气让人无法小觑。
但是...
“嗯...虽然是白灵玉宗主亲自点名,但是化神期担任传功,这是否...”眼前的管事显然是对林凡的实力心有芥蒂,毕竟天宗可是许多人挤破头也想进入的地方,区区化神期就想要担任传功教导后辈,说不过去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
林凡沉默不语,他习惯了,但还是不太习惯。
被人瞧不起是常有的事,在凡间知晓他身份的凡人们投来的视线令他浑身不自在,仿佛是一群蚂蚁和昆虫在身上趴着,但他还必须端着模样,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仙人范儿。
不知怎么的,这样令他好受了许多,至少,这才像他。
他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任何不满,对于眼前不过元婴期管事的打量,他能够做到的就是以作态的笑脸再次询问一遍。
“我是接任传功的林凡,还请你替我上报后,尽管安排。”
“我知道了。”管事的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是很快有了动作,将一份稿件交给了林凡。
“早就已经办妥了,不过距离下一批弟子入门还有几天的时间,这几天你可以在宗门内转悠,熟悉一下环境。”
“对了。”林凡道了谢后,正打算要走,可突然又被管事给叫住了,“还有什么事吗?”
“今日晚会有一个宴会,我们东宗的规矩,来了新人自然需要欢迎庆祝,尽快融入吧。”
“我明白了。”林凡淡然,他将手里的稿件攥紧,离开了此地。
宗门内安排好了他的住所,相比与曾经睡过的破烂房间,滴雨的屋,漏风的窗,破旧的床,他已经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不过还好,传功长老所居住的地方还有几分人模人样。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听不清的闲言碎语,讲不明的修仙悟道,甚至是一杯一杯灌来的酒盏,陌生的环境下他不太乐意一次性面对太多人,他不明白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软弱无能,仅仅是会见一场欢迎宴会也如此抵触,“要是她在,就好了。”
话一出口,林凡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为何会突然想到她?
他不明白,仿佛是有无形之中的抓不住的形体,可它却真实存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之间,嫩滑的肌肤一触到底。
无形之中,究竟被栓在脖子上的是什么?
看不清尽头的锁链一端,又是谁在噼里啪啦作响着拉扯,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魔,但又在心底拼命的否定,想要撕开那些被贴上阴谋论的诡辩标签,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生活不假,但他始终不相信,那个女子会有着某些不堪入目的作为。
很快,他抛开了那些杂念,短暂诚入了梦乡。
梦乡内,他又想起了曾经的姐姐,温柔的姐姐仅仅是一面之缘,可却为何在数百年后忆起了已经不存在的人。
活在梦中的姐姐,或许...
深邃月夜,天空分外晴朗,乌蓝的天幕上,缀满了宝石般的星星,水银色的月光洒了一地,小虫在四处轻声作怪。
晚云飘过之后,环绕在宗门周遭的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暗夜。
他到点前往了地方,灯火通明的房间透着数扇轩窗的人影,人数不在少,但也算不上多。
嘎吱。
林凡推开了门,每一个人停止了快要燃到高潮的气氛,不过一息的沉默,便昂扬起了兴奋与欢快。
“来了来了!”
“这就是新人啊,长得倒是有几分模样。”
“新人,开心点,今天可是专门为你设置的欢迎宴。”
参与的长老们人数并不多,毕竟偌大的宗门内,侃侃抵达世间巅峰的又能有几人呢?
林凡混居在他们的最底层,可他却在某些人的手段下忘却了,他是在金字塔顶端的最底层。
很快,林凡振作了精神,醇香浓郁的烈酒,芬芳色泽的山珍海味勾勒起舒畅的情绪,与其愁眉苦脸簇拥人堆,不如恣意纵情,好好享受。
“咦?”
“怎么少了一个?”旁边的长老总觉不太多,似是少了一个人,应该是...
“啊,你是说圣女大人啊?”
“圣女大人今日身体欠佳,初来便一直躺在了房间内,让我们暂且不要提及她的事儿。”
“圣女大人没来吗?”
“没呢,还让我们不要乱说,圣女大人不想引起骚动。”
没多久,酒宴的气氛炒到了高潮。
...........
在没有人能够触及的黑色角落里,远离了喧哗纵情的酒桌,有的是一双明眸的窥探...
是他。
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藏在深邃的夜里,视线却粘挂在了他的身上。他的侧脸少了从前的柔和,少年的青涩终于褪去嫩芽,分明的下颔骨忍不住想要用纤指勾勒轮廓,挺拔的鼻尖难以想象曾经会是个稚嫩爱哭的小孩,侧眸上方的剑眉时而因酒水苦涩微微下褶。
只有那唇...绯色的唇依旧会抿成一条线般轻柔。
错不了的,是他。
从那过后,究竟历经多少日子,又一个人独自趴在寂寥的桌前念叨过他几遍,忘了。
至少在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明眸之中的波光映射出动态的他,他似是长大了不少,即使是过了百年,依旧如同想象之中二十余岁的青葱模样,只是...为什么本应该阳光的面容下,不得不衍生出夹杂在眼尾的愁云惨淡呢?
好想...好想过去拥抱他,说着曾经二人旧事的杂谈,一起叮咚作响酒杯,灌醉一方不休,望着他...能感知到噗通跳动的心脏,死去的行尸走肉似是找回了失去的灵魂,记忆的丝线在他的惊鸿一瞥下逐渐理清头绪,无数辗转反侧的夜寐中模糊的侧脸,不就清晰在眼前了吗?
试着作为过客接近他,是强硬了半生后唯一的妥协和懦弱,他的背影逐渐显现出伟岸的轮廓,厚实的肩膀,白嫩修长的脖颈下依稀可见那块伤疤。
那是他曾经受过的伤,将他圈揽在怀中,他的幼小的哭泣声似乎就发生在昨日,昨时,昨分。
清晰刻印在骨子里的东西,即使是过了数年,数百年也难舍难分,割舍下一块心头肉的疼痛只有自己清楚,再次见到他的喜悦也无法对人诉说。
悄然无声的接近他身后,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极其具有阳刚的音色令人如同沐浴在温暖恬静的春风中,他时而侧过脸,幸运地撇见他的眉,眉梢的温柔总是化作水徜徉进干涸的心间,恨不得将鼻尖靠近,细嗅他身上的气息。
啊...多少年了,那股来自暖阳的气息唾手可得,想要从后方轻轻伸过手,像从前那般绕过肩下缝隙,钻过手臂环住他愈发结实的身体。
不禁地靠近下...却难以蹙眉,为何本应该是纯洁无瑕的他,身上却会有着一股半开半合,难以入鼻的恶心栀子花香?
这股不属于他的气息,究竟又是从何哪儿来?
负面的情绪宛如野草般疯长,广袤无垠的荒野上,目光所到处皆是萧瑟凄凉,凌厉如刀的秋风卷起心底的欲望,似是将手对准了眼前的他的脖颈。
有个声音在胸腔内不断响起,仿佛要冲破身体的禁锢...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需要。
很快,心掉入了谷底,灵魂也抽离了肉体,行尸走肉游荡在热闹的酒桌上,灌着无味的水,内心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恨。
“对不起,这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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