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纸折圈椅里的少女闻言，缓缓地闭上了眼。
人群中，榕兰似乎察觉到某种窥伺的目光，抬起头凝望向黑暗中的某处。
阴影之下，一只纸鸽抖了抖，收回了窥探的目光。
少女再度睁眼，向宋梓沫点了点头：
“可以，但是你确定要穿着斗篷的模样吗？”
“那就多谢了。”宋梓沫说着，揭下了兜帽，“这样就好了。”
昏黄的灯光下，狐族少女展露出足以魅惑世人的容颜。修长的尖耳脱开兜帽的压制，轻轻地晃动着，为白毛团子增添了几分灵动。白色的长发自肩头披散而下，宛若行走于世间的谪仙。
折纸的少女看得有些痴了。
呆呆地看了半晌之后，少女终于回过神来。
“可以开始了吗？”宋梓沫有些忸怩地问到。
被人如此打量令白毛团子感到些许不安。
“可以了。”少女点了点头，抬起手臂。
纤长的手指轻轻挥动，光影幻化间有数张白纸凭空出现。在少女灵力的作用下，
白纸在空中舞动着，折叠、裁剪、接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行拼合出人体的轮廓。宋梓沫的狐耳，榕兰的龙角等特征，都出现了大致的模样。
随后，纸张凭空出现了细致的折痕，并逐渐演化为精致的衣装。忽而有纸屑簌簌地从其间坠落，展露出华丽的雕花，化作衣裙上瑰丽的纹饰。甚至连宋梓沫斗篷上的细致纹路也被复刻得分毫不差。
紧接着，人物的面目之上有五官浮现，栩栩如生的表情出现在纸人之上。
宋梓沫盯着少女手中的动作，大气也不敢喘。
很快，纸折的人物在少女的指尖完成了。
仔细看去，宋梓沫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为眼前的纸折之物感到折服。
面前这位纸妖的技术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纸折的狐娘身披斗篷，背负刀匣，斗篷似是被风吹起，肆意张扬，眉宇间有几分英气。一旁的龙族少女巧笑嫣然，略显繁复的襦裙亦是迎风而舞，若仙人将御风而行。
“如何？”少女将手中的纸折之物托起，向宋梓沫笑道。
“简直太强了！”宋梓沫掏了半天，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碎银，“这些钱够不够？”
这些钱还是她前几日在同福客栈中从店小二身上摸出来的。
“够了。”少女点点头，将纸折的两人交给宋梓沫，“既然交易已经完成，客官就请回吧。”
“谢谢啦！”宋梓沫捧着纸折的小像，向坐在纸椅中的少女挥挥手。
踏着乱蝶穿花步，宋梓沫轻而易举地绕过密集的人群，钻到榕兰的身边。
“你刚才去见那只纸妖了？”
结合宋梓沫前面的言语，榕兰很容易就推断出宋梓沫究竟去干了什么。
“嗯嗯，你看看这是什么？”宋梓沫举起手中的物件。
“这是……我们俩？”榕兰打量了片刻，“挺像的嘛。”
“嘿嘿，送你啦。”宋梓沫将纸折小像塞到榕兰的怀里，“喜欢吗？”
榕兰接过纸折小像，仔细地端详着。
纸折的两位少女含情脉脉地对视着，眉目间皆充满笑意，像是相处许久的恋人，细密的纹理附着其上，令这个小像显得栩栩如生。
榕兰突然感到有些晃神，她究竟有多久没有收到礼物了？榕兰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作为孤高的龙族，过去的数年里榕兰基本没有与什么人有亲密的交往，更遑论有何人送她礼物了。
上一次收到的礼物，还是父亲在成年礼上交给自己的吧？榕兰默默地回忆着。
“喜欢。”榕兰突然用低低的声音说到。
“嗯？你说啥？”正眺望着远处长街灯火的宋梓沫回过头，疑惑地问到。
“没什么。”榕兰摇了摇头，“我们再逛一逛吧。”
“好啊！”
*
随着时间的流逝，街道上过路的妖族渐渐变得稀疏起来。纵使繁华如延康妖街，也有不少临街商铺开始打烊。
宋梓沫仍跟随着榕兰的脚步，慢悠悠地晃荡在街市上。
“话说啊，榕兰你以前经常来这万妖集吗？”望着长街上璀璨的灯火，宋梓沫突然问到。
榕兰抱着怀里的纸折小像，淡淡地说到：
“以前来过一次，住过一段时间。后来都住在龙居里了。”
“诶，说起来你那龙居那么偏僻，平时真的会有人去吗？”
“要别人去做什么？”榕兰有些疑惑，“自己住不就好了吗？”
“额，我的意思是……”白毛团子比划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句子，“你平时就没有和别人交往什么的吗？”
“没有。”
榕兰的回答很是干脆利落。
“啊这……”宋梓沫突然发现榕兰多少也算一个话题终结者。
“那你呢，你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榕兰忽然来了好奇。
“我嘛……”
宋梓沫想起自己从前的生活，不满地撇了撇嘴。
“我十岁的时候被师傅收为了徒弟，从那以后就呆在山上。直到后来师傅偷偷卷走了宗门里大多积蓄，暗中跑路了。我就不得不下山挣钱养那一帮子师弟师妹。”
“再后来……你也懂得，我迷迷糊糊就闯到你家，被你给逮起来了。”
宋梓沫颇有怨气地说着。
“唔……”
榕兰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愤愤不平的白毛团子，但是发现自己竟没有什么话说得出口，只能摸了摸宋梓沫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以示同情。
两人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是静静地行走在这灯火阑珊的长街上。
陡然间，不远处有争吵声响起，吸引了宋梓沫的目光。
是一位身着青衣背负木匣的男子与一位龟背老者争吵起来。
宋梓沫的狐耳轻轻抖动了一下，便清晰地听见了两人吵架的内容。
大致是青衣男子觉得龟背老者卖的东西太贵了，想要压一压价。但是老者脾气暴躁，不但不降价，还将男子骂了一顿，两人也就由此吵了起来。
两人的争吵也引来了些许围观者，竟在长街上围起了小小一圈。
宋梓沫突然发现那位青衣男子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想起来了，这位青衣男子是刚才在凌空回廊上嫌弃她挡路的那位，而且……他好像还是一位人类武者？
白毛团子看了一会儿，却又兴致缺缺地将视线移开了。
这两人吵架看起来没什么水平，还不如她以前和小师妹拌嘴精彩呢。
榕兰好像也看见了街边的争吵，但扫了一眼便把视线挪开了。
她们两个对于这种闲事均没有插手的心思。
然而，就当宋梓沫想要继续在长街上漫步时，异变突生。
轰——
街边传来撼动大地的震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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