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的S市气温急剧升高，太阳光线照射下来整条街道都被阳炎幻影笼罩着，尤其是每天放学的那条道路，像一截发了炎的盲肠。
似是惯例一样的事情，高考结束没多久，就有救护车鸣着笛开进了第二中学里。
恰逢是小学的课间，不少学生都想要往高中部去看，但老师早早地就拦在了各条道路上，就连小径都没放过。
但顾远还是从同班同学的嘴中得知了是高中部有人因为高考失利跳楼的事情，并且不止是第二中学，就连报纸都刊登着“关爱考生考后心理健康”的新闻。
死亡的情绪大概是会在无形之中传染的，但也仅仅只是在略微懂得了世间一二的高年级学生中传染。
“你们都听说了吧，高中的那个，老师都拦在那里肯定是没考好。”
“那可是高考哎。”
细细的碎语声构成了嘈杂的食堂，尤其是初中生。
江程意外的说了很多话。她在初中部，离高中部只隔了一条小道。
“小远，中考也快到了，我肯定会直升到高中部的，所以我相信小远也一定可以来初中部的。”
“到了高中应该就好了，不管怎么说第二高中的质量可是在本市数一数二的。”
“小远应该也会来第二高中吧，不过那会儿我应该已经去大学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扫过顾远，像是要把顾远身上的那份不安扫清一样。
其实他们都是不安的，顾远并非在担心他人，毕竟就算是他也忘得差不多了，若是重新来过真的可以拯救所有人，那应该就不会是在特定的时候才能得到机会了。
顾远更加确信了，神明给他的这个机会只是为了江程，为了让死在泥土里的种子萌芽，他只需要注视着江程一个人就好。
这种感情大概不知不觉之中就变质了吧，顾远唯一担忧的只有江程。
“小远，你知道维特效应吗？”江程忽然问道。
“那是什么？”
“有一本书叫做《少年维特的烦恼》，虽然只是一本书，但杀了好多人呢。”
江程在解释的时候没有带着什么感情，她时而露出的笑容也是空洞的，让顾远找不到一丝确切的情感在里面。
以至于顾远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为什么呢？
“里面的主人公因为失恋自杀了，然后掀起了一波自杀的风潮，大部分都是模仿着主人公自杀的，每年中高考也是这样的时候啊。”
江程说的轻飘飘，但语气中似乎是有一丝羡慕之情的。
“我相信江程姐姐中考肯定没问题的，”顾远迫切地说，“考完语文的午休我去校门口等江程姐姐吧。”
“诶？”这回轮到江程惊讶了，“那天小远是休息吧？而且……”
“没关系，那天是周四，我爸他会去上班的，中午我们去吃点好吃的，然后再考下午的科目。”顾远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只是在江程解释着“维特效应”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了对方的那种羡慕，一种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解脱的羡慕。
六月十七日是中考的第一天，顾远所在的小学部放了假，周四和周五都作为调休放到了周日。
但顾远起的还是很早，趁着顾立国上班的时候偷偷溜去了学校。
第二中学作为考场已经是惯例了，顾远那一届也是在本校进行考试的。
他还记得第一天首场考试是语文，考试时间为两个半小时，所以顾远在十一点二十的时候就在校门口对面的面包店假装挑选面包，道路两侧都除了人行道上有零零散散的几名行人以外，通往第二中学这一条路的马路都被黄色的警戒线拦了起来。
直到顾远看到有学生走出了校门他才随便抓了两个肉松面包迅速结了账。
他还记得中考学校里有饭，但不少学生的家长都在校门口张望着，然后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吃点好的。
江程走出考场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她的座位和班级都和李笑笑她们一群人不同，虽然走廊上打了个照面，不过她们谁都没有理谁，江程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向李笑笑。
“江程姐姐！江程姐姐！”
顾远拎着手里的面包袋子，朝着正在往校门口走去的江程挥着手，他的笑容穿越了辉煌的太阳光线，直达江程的心底。
“江程姐姐，先吃个面包垫垫肚子， 下午是考物理吧，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供我们去选择。”
顾远其实也没计划好，从第二中学出发的十字路口右边就有一家M记，但想必现在那里肯定有不少人。
江程把肉松面包的包装袋撕开，恰好早上为了不让考试的心情毁掉，她没来得及吃早饭就逃出了家门，不和魏春彤碰上面是最好的选择。
得到食物的胃部逐渐削去了隐痛，她想，总有一天自己的胃会生病的。
“不然去第二人民医院附近找个吃的吧。”顾远看着不少家长都带着考生向右拐去，他直接把目光放到了相反的方向上。
“我都行，只要小远在这里去哪里都可以。”江程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的宠溺，她伸手摸了摸顾远的脑袋，说：“这次的作文很适合我的心境，这个季节有小远在真好。”
“嗯？”
在嘈杂的环境下，顾远没来得及听清江程说了些什么，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少女的笑容在柔细黑发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苍白了，甚至会有一种梦境般的模糊感。
“没什么，吃完饭还要复习下午的物理呢，”江程伸手佯装推了推顾远，“小远之后的小升初也要好好努力啊。”
要和江程一样在这所学校里度过初中的三年，然后才能长大成人。
“嗯，小升初很简单的，老师说我去第二初中肯定会被分到重点班的。”顾远说的时候骄傲的挺了挺胸脯，他也不知这是不是遗留的童稚在作祟。
“好好，我在高中部等着小远，”江程说。“中午不能吃得太饱，不然下午会犯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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