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直直的向前倒去，顾远伸出手只是勉强扶住了，虽然江程的体重很轻，但因为惯性也让顾远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江程姐姐？”顾远喊出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声喊得毫无意义，从手臂上传来的是少女炙热的吐息，以及那不寻常的温度。
“我没事……”少女的声音很微弱，并且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她扶着顾远的手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摸了摸江程的额头，很烫，大概是高烧吧，顾远想要支撑起她的身体，但因为十二岁的身体过于矮小，他最多只能支撑着江程不让她整个人瘫倒在地。
不用想都知道周日学校的医务室是没人在的，他只能随便喊住一个从楼道里走出来的学生，不管他是谁，现在没有比把江程送去医院更重要的事了。
“对不起，能不能帮帮我！”
“啊？”路过的学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顾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顾远的语气很着急，“可以打120 吗？”
陌生的学生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了，“好的。”
他从口袋拿出翻盖手机，熟练的拨通了号码。
顾远庆幸自己喊住的学生是个好心人，而且翻盖手机在他上初中的时候也得到了一部，虽然顾立国说是给他用来查资料的。
“我帮你去门口等着吧。”学生转过头来，把手机塞回了裤子口袋里，他背着书包直接开始向校门跑去。
“谢，谢谢！”顾远的声音消散在了吹来的寒风里。
第二人民医院离第二中学很近，顾远最近一次去还是上次手被打骨裂的时候，他看着医护人员把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江程抬上了救护车，顾远也跟着上去了。
车上的护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给江程进行一些简单的检查，并且挂了一瓶水。
江程的呼吸急促，脸颊也通红。
顾远认不出那是什么药物，但如果这样能够缓解江程的痛苦也好。
他到医院之后先是被喊去交了钱，然后医生才和他说了江程的情况。
“三百二。”挂号处的护士看都没有看顾远一眼，他拼命踮起脚伸出手才把口袋里的钱交出去。
拿找零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动作，然后回到江程所在的急诊室，医生才和他说了大概的情况。
“这样的高烧是会烧出人命的，不过还好来医院及时……”
医生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顾远没能听进去，他只是在不断地道谢。
他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好在现在江程已经在病床上熟睡了过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平和了。
顾远坐在床边，把都快要捏皱的塑料袋放在了江程的床头。
少女苏醒的很快，她似乎还有些意识不清，她柳眉微皱，紫色的瞳孔浑浊，但很快就变得明亮了。
“小远？我这是？”她想要坐起身来，男孩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江程姐姐多休息会儿吧，你发高烧了。”顾远说。
他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江程的喉咙发紧，她思索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没事，让小远担心了啊。”
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勉强自己让嘴角上扬，也不知道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黄莲一样。
“我没关系，江程姐姐才是，没事就好！”
男孩笑起来的模样总让江程会感到心灵得到了救赎，她忍不住想要去摸摸男孩的脑袋，但手背上的牵扯感让她缩回了手。
顺着手背的吊针看去，一袋水正挂在头顶，液体正缓缓从透明的管子里流进江程的身体。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医院，并且自己还在挂水。
比起别的，江程现在更加在意的是，费用到底花了多少。
一种自尊在她身上蔓延着，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欠下关于钱的人情，更何况是顾远。
“小远，费用都是你出的吗？”
江程的发问让顾远迟疑了一秒，然后点了点头，他没办法对着江程说谎。
“那，一共多少钱？”
江程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宛如玻璃制品一般的笑容，好似随时随地都会破碎一般。
顾远眨眨眼，说：“也就一百多。”
他并不是一直都会带着储蓄罐里的钱出门的，只是今天恰巧想要和江程分享一下关于“逃离”的事情。
虽然那是遥远的数目，但一点一点存下来总有一天能够存到足够的钱的。
“真的吗？”江程还是挣扎着坐起了身，这一次她紧紧盯着男孩的灰瞳，虽然不是不相信顾远，但若是出于“善意”而同情她，只会让她无地自容。
通过自己劳动得到的钱财才会让人安心，不然她总会想到那个卷了家里所有积蓄离开的男人。
“嗯，江程姐姐不相信我吗？”
顾远的反问让江程哑口无言，她只能扬起笑脸，说：“我怎么可能会质疑小远呢，只是在钱这件事上……”
她愣神了一秒，又说：“在钱这件事上我不能像那个人一样。”
江程口中的“那个人”，顾远是知道的，他在某一天从顾立国嘴里听到过，江程家的情况。
母女二人不仅仅是继积蓄被卷走，就连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没能留下，简直就是要把她们逼上绝路。
“江程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顾远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一想到自己现在无能为力就会在心中产生一个巨大的黑洞，像是要把一切正面的情绪都吸进去一样。
他竟有些想哭，鼻子都开始发酸，但还是死死的拽着衣角，睁着眼睛，不让泪腺分泌出晶莹的液体。
“好好好，我当然不是了，我当然不会是。”江程伸出没有吊针的手，轻抚上了顾远的脸颊，用拇指擦去男孩眼角的泪水。
她有一丝的欣喜，他们果然只能互相依靠，就连受伤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所以江程露出了笑容，她从未因为那个男人的离去哭泣过，哪怕是极大的委屈都不会在人前落泪，但她现在的眼前被模糊了。
真是奇怪，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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