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的体育老师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男性，他的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吹口哨的时候总会惹得班里一群女生尖叫，好像在她们这个年纪总能被看起来痞里痞气的年长男性吸引。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耍帅的。”
慢跑的时候男生队伍里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你是不是喜欢那谁啊？”
“一看就是。”
顾远将冷气吸入肺部然后吐出白气，他排在队伍倒数，操场上寂寥的只有风呼啸而过，耳边的那些话语也像风那样，从耳边窜过就消失了。
只有在跑到篮球场那边，顾远才会把看向虚空的眼神收回来，他看见惨白阳光下的江程正站在篮球架旁，不知在看向哪里。
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也是嘶哑的，远不及体育老师的哨声。
自由活动的时间，顾远特意远离了人群，他对踢足球之类的兴趣不大，竞技类的项目顾远都不愿参与，用顾立国的话来说那就是不要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影响到学习状态。
他绕着跑道的里圈慢慢走着，清晰的听到时间从耳边流逝的声音，那些该抛与不该抛的记忆全都会从缝隙里钻出来。
顾远依旧在害怕，曾经在同学们聊天的时候听说过名为《死神》的电影，无论怎么去修改结局都避免不了最终的死亡。
他在害怕如果不是江程出自自己的意愿死去，那些意外都会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们，直到把江程碾碎。
尽管冬日的风吹得很冷，脸上的肌肤都快要干裂一般，顾远的背部却冒着冷汗，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慢慢停下了脚步，就站在草地与跑道衔接的地方，注视着江程的一举一动，哪怕什么都没看进去。
直到少女的身影在眼前越来越清晰为止，顾远都沉浸在电影与现实交错的世界里，他拔出意识的时候，江程的脸上是饱饱的笑容。
那是对江程最初印象开始就存在的笑颜，也是顾远会感到安心的。
“小远怎么一直站在这里，”江程伸出的手揉了揉男孩的脑袋，“也就只有体测前才会有体育课了吧，大多都是临时抱佛脚的练习。”
她习惯性的讲关于自己的事情，关于班级的故事，但在顾远听来这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但也不会感到不耐烦。
“江程姐姐，初中的课很忙吧，”顾远说，“只要我在班里写作业，就能和江程姐姐一起放学了。”
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推向放学一起回家，他打心底害怕再也没办法见到江程，也害怕江程会拒绝他。
男孩身上散发的不安像淡紫色的雾气，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小兔，无论是紧紧捏着衣角的手，还是稍有躲闪的眼神，都让江程无法开口拒绝。
她也想让顾远早一点回家，不受寒风的侵袭，也想让自己内心溢出的丑陋欲望被粉饰成金黄。
“好哦，我们一起回家。”
江程侧过头的时候，乌色的长发正好被风吹得飘起来，掠过顾远的脸颊，柔顺的发丝上有着淡淡的蓝风铃的香味。
和江程身上的味道是同一种。
小小的约定让男孩的不安消散了，他讲起书中的内容，情绪的高涨让他变得像天空中的一朵云。
“然后啊，主人公就和绿子好上了，在绿子和直子中间徘徊。”顾远说。
“这种行为可不允许，”江程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小远，这样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可不好。”
“嗯？脚踏两条船？”顾远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是哦，同时和两个女孩子有关系，就是脚踏两条船，小远喜欢我对吧？”江程问道，她的手放在顾远的头顶，脚步也放缓了下来。
顾远点了点头，他感觉到江程的手在用力，虽然很克制了，但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
“所以小远不能和别的女孩子有关系哦，这样会让我很伤心的，说不定最后会和直子一样。”江程似是呓语一般，但足够让顾远听清。
顾远还没有看到最后，但在最开始，书中就明确的说了直子的葬礼。
他转过头去看江程的时候，少女脸上所展现出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好像要把顾远吞噬进那紫水晶一般的眸子中。
“我不会的。”顾远很坚定的说，他做事从来都是专一的，顾立国也不允许他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有其他的想法。
“我知道小远不会的，我也相信小远，无条件相信的那种。”她还强调了一下“无条件”。
好像有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了顾远的脑袋上，他伸出手想要去牵江程的手，但很快又放下，他意识到这里是学校的操场，无论什么形式的表达“爱”都不行。
“要是这段时间能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江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操场上响起了不同的哨声。
“我也希望如此”还没能说出来，江程就已经走向了自己的班级，不知是不是顾远的错觉，他总觉得江程班级的方向有一束刺人的目光在看着他们。
顾远刚回到班级，就有男生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顾远，你刚刚身边的就是之前说过的邻居吗？真好啊！”
“就是随便说点话……”
顾远露出了勉强的笑容，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变成焦点。
“好了好了，赶紧排好队。”体育老师拍了拍手，打断了还想围到顾远身边的男生，顾远还是头一次对体育老师有了感激之情。
课代表在把作业布置到黑板上之后，顾远坐在座位上一本一本的写起作业来。
“顾远，你还不回家吗？”
“啊，写完作业再回去。”顾远回答道，他看着戴着眼镜的班长，想了一会儿才把他的名字想起来。
“章林华你平时好像回家也不早。”顾远难得的主动搭了话。
“因为纸张有持久的孤独力，我不想让他们把我的书再撕掉了，他们总是会在学校门口堵我。”
这算是顾远第一次听到章林华说这么多话，而且是以抱怨的语气。
“那你也蛮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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