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和顾远在初中部前面的小路上分开，她走上楼梯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最新款式的粉色羽绒服的女生，指甲上涂着粉白色的指甲油，手腕上还有七彩的发箍，染烫的栗色头发发梢微卷，两只眼睛看起来水灵灵的。
她的周围围了一圈的女生，大多都在谈着班级里最新的八卦，而那些八卦里不乏有江程的名字出现。
江程一直都是无视她们的，也正因为无视，所以才会让她们谈论的内容更加肆无忌惮。
如果说初一是随便喊人“没有爸的孤儿”，那么到了初三就会变成“你和你妈一样”。
只有最开始心脏会被刀刮出一刀口子，缓缓流出的液体，但到现在也没有那么痛了，甚至会觉得这没什么。
升入初三之后，一些高中会来抢夺优等生的保送名额，江程自然还是会选择第二高中，但也不乏会有新区的实验高中送来信件。
“喂，江程，数学老师找你。”
刚刚在楼梯上碰到的女生脸上是很勉强的表情，她伸出手用粉白色的指甲敲了敲江程的桌子。
江程站起身走出教室之前，听到后面传来了“老师是不是偏心她啊，奥数比赛李笑笑你也可以去的吧”的质疑声。
“谁知道是不是她妈……”
再后面的话语江程就没听见了，她的步伐很快，像是要从那血盆大口之中逃离一样。
奥数竞赛是上个学期结束前就说好的事情，数学老师对江程说过没有选上李笑笑的原因是她的数学成绩都是死的，并不像江程那么活络。
能够得到这个名额，江程自然是高兴的，只要能够顺利升上第二高中，起码能省去一半的学费。
对她们家来说可是一大笔的费用了。
“这些是考试范围的题目，拿去看吧。”数学老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她推了推眼镜，“江程啊，这次班级就靠你了。”
江程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嗯。”
很轻的一声，她有时会觉得这是一种负担，会有不如把这个名额让给李笑笑的想法，反正她也不喜欢自己出风头。
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了，也许是初一的运动会，江程跑了第一名，而李笑笑跑了第二名，又或许是初二的时候，江程拒绝了李笑笑喜欢的男生的告白。
后者才是主要的原因吧。
她拿着数学资料走进教室，大部分学生都围在属于自己的小团体那边，或是聊天或是写作业。
那些有意无意向她投过来的视线都像带着尖锐的刺，随便一看就能在她的身上戳出伤口。
江程坐在窗边，在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她一直在看着小学部的楼层，顾远在一班，江程很清楚，她曾经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偷偷去过顾远的班级，看到男孩认真坐在教室里学习的乖巧模样，那种被阳光笼罩的纯净模样，更让她心中的黑暗翻涌起来。
冬日的午后只要将手缩进羽绒服的袖子管里，然后倚靠在慵懒的阳光下，困意就会涌上来。
总有学生会在下午第一节课打瞌睡，任课老师每讲几句话就会点一个同学的名字起来回答问题。
“江程，窗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老师点到了她的名字，江程才从窗外收回视线，她站起来，有些窘迫的低下头，传入耳朵里的是来自前排座位的笑声。
“没有，是我走神了。”她看着课本上用黑色水笔做的笔记，字迹都浮在书页的表面，怎么抓都抓不住。
“坐下吧，上课好好听讲。”任课的政治老师叹了口气。
江程坐下时，余光看到了前排转过头的李笑笑，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仿佛张开嘴的食人花。
低沉的心情从被政治老师点名开始就跟在江程的身上，一直到放学。
初中部的放学时间在五点，对于冬季来说，这个时间的天空几乎全暗了下来，走廊和路边的灯也都亮了起来。
江程整理书包的动作十分缓慢，直到班里的住宿生也纷纷走向了食堂，她才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顾远依旧在树干后面探着脑袋，在看到顾远的瞬间，江程的嘴角不禁扬起，心情不仅没有那么沉重了，还像得到了净化般的轻松起来。
“小远不用等我的，小学四点多就放学了吧？你看你的脸都冻红了。”
顾远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脸颊红扑扑的，他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脸，摇摇头说：“我不冷，我穿的很厚。”
“这样脸会生冻疮的，要好好揉一揉才行。”江程的话半真半假，只是冻这么一会儿倒也不会生冻疮，她只是找了个理由揉了揉顾远的脸颊。
男孩的脸颊很柔软，像是那些被江程抛弃的毛绒玩偶一样，是同等的柔软，只不过顾远的脸确实被寒风吹得冰凉，好在江程的手心是暖和的。
少女的手是有些粗糙的，但是顾远不讨厌这个感觉，反而会觉得被冻到快要失去知觉的脸颊开始回暖了。
“唔唔嗯。”顾远的脑袋跟随着江程的手来回晃动着，嘴里还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把江程逗得直笑。
江程果然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了，顾远想，他想要让江程多多发自内心的笑笑，哪怕自己变成马戏团的玩偶都没有关系。
五六点正值晚高峰，马路上拥堵的情况愈发严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景象让人只想贴着墙壁远离喧嚣，缓慢前行的车队在道路上扯开了长长的队伍，怎么都闭合不上。
江程和顾远并排走着，一路沉默到了弄堂里，世界一下寂寥了。
顾远的手忽然被握住，那只手很暖和，大概是因为插了一路的口袋。
弄堂两旁的街灯忽明忽暗，有几盏已经完全灭掉了，也没人去修理。
“小远，再多呆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江程很少露出过恳求的表情，尽管顾远现在并不能看到，可他知道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紧了。
“嗯。”顾远站定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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