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远记忆相差无几的场景再一次呈现在了眼前，他正站在厨房里包着饺子，再过不了多久，家门就会被敲响了，那个时候一定不能让顾立国去开门。
“咚咚”的声音响起，顾远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饺子皮，在顾立国诧异的目光中飞速的跑到了家门口。
这次必须要自己去开门。他本想凑到猫眼上去看的，但是忽然想起早上贴的福字已经遮住了猫眼，现在去看只能够看到一片红色。
顾远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江程，和顾远生日那天相同的打扮，还有从对方身上飘来的蓝风铃的香味。
“小远？”江程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顾远的脑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江程姐姐。”
顾远这下可以确定了，昨天顾立国看到了门外的江程然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所以江程才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情。
是顾立国间接的害死了江程。
“不好意思，我们家现在在包饺子，顾远没空在这里。”
一只大手越过了顾远的头顶，放在了门把手上，江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没有去看顾立国而是看向了顾远，像是在等男孩做出决定。
“爸，我想和江程姐姐出去玩。”
这是顾远十五年来第一次主动说要出去玩，他的声音在颤抖，双腿也是，他甚至都做好了下一秒会被顾立国打翻在地的准备。
顾立国沉默了几秒，回答道：“那就去吧，钱够用吗？”
出乎顾远意料的回答，他回过头去看顾立国的时候，发觉到对方的笑容一如既往，简直就像是在等待着顾远说出这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那个从来都不允许自己打破规则的顾立国会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不，虽然谈不上无理，但放在平时肯定会生气。
那么原因只剩下一个了，顾立国在江程面前一直都表现的是“好父亲”的模样，这么一想就能想通了，顾远原以为会像那些温情小说里写的那样，父亲的爱是伟大的。
可惜是假的，都是顾立国演出来的。
但就算是假的也好。顾立国从钱包里抽出了一百元，递给了顾远。
“谢谢爸。”顾远接过的时候，居然觉得心安理得，他也不知道这一百元要怎么用，给江程买礼物或是一起在外面吃饭？
这都是顾远的知识盲区 ，十五年的人生几乎被学习占据了，其他的知识要么是从课外书里汲取的，要么是从同学那里听来的。
现在他面临的难题是如何讨好女孩子。
初中的时候有过向他表白的女生，但是因为顾远一脸的冷淡还没等他拒绝对方就识趣的哭丧着脸离开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
大年初一的天气是寒冷的，呵出一口白气就能在空气中结冰似的，但是顾远的心情倒是和远处绽放的烟花一样。
惨剧将不会上演，他拯救了江程。
“小远想去哪里玩吗？”江程问道。
顾远摇摇头，他完全没想过可以去哪里玩，毕竟自己是个家，学校，补习班，三点一线的人，整个人生都十分的无趣。
“这样啊，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过只要和小远在一起，去哪里都一样。”
江程笑了，她的脸颊被冻得发红，看起来像是涂了一层腮红。
就这样只是漫无目的的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行走，两边的店铺有很多都挂上了红灯笼，店铺的门上也都贴上了崭新的“福”字。
“世界上好像就只剩我们两个了一样，”江程忽然说，“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的身影在顾远看来一阵风吹就能把她吹走，所以顾远牵住了江程的手，他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只是心中涌动的感情促使他这么去做了。
他附和道：“我也希望这样。”
“噗，”江程笑了起来，“小远还要长大呢，等长大之后就好啦。”
这样故作轻松的语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远听得出来，江程是在勉强自己说这些话，她在顾远面前总是会表现出“大人”的模样，但那只是一些拙劣的模仿，就像十五岁的顾远坐在班级里听同学炫耀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东西一样。
顾远很想说他其实已经十五岁了，但就算这么说江程也不会信吧？不，江程会相信的，因为他是顾远，所以会相信。
午后的太阳光线带着一股的懒劲，顾远和江程在公交车站的站台椅子上坐下歇息了，偶尔会有几辆骑着电瓶车的人带着年货不知要去向哪里。
公交车缓缓驶来又很快的离去，车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手里依旧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
顾远感觉肩膀忽然一重，他转过头去最先闻到的是蓝风铃的气味，然后才是看到江程把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远，在学校我们几乎见不到面吧。”江程的声音有点闷，但是顾远看不见她的表情。
关于江程在学校里的记忆很是模糊，顾远努力去想三年前，甚至更早，从最开始认识江程开始，都没能翻到什么有用的记忆，他只能含糊不清的应道：“啊，嗯。”
“但是，”顾远忽然想起来了，“但是六年级可以去食堂吃饭了。”
“我倒是也考虑过这一点哦，上个学期就考虑过了，但是小学和初中的下课时间对不上啊，”江程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要是能二十四小时都和小远在一起就好了。”
她嘟哝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顾远听见。
顾远原以为江程说这句话是在开玩笑，但当他看向少女的表情的时候就知道江程是认真的，一种近乎病态的果核露了出来。
他没敢回答这句话。
隐隐约约的，顾远似乎已经知道了为什么江程第一次死亡的原因。
不管是顾立国也好，还是魏春彤也好，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根本上的原因也许是自己。
顾远是不愿意这么去想的，就像生活了十五年的世界在回到2010年的时候一样，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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