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顾远最先想到的是这句话。
只是他现在在回忆着未来的三年，原来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家里在当时就已经这么富有了，所以能搬去高档小区也不奇怪。
顾远站在一边，他看到江程的母亲扬起手的时候差点就扑上去了，那个女人的眉眼和江程很像，不如说其实是江程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讨厌和爱啊，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某天补课的时候，江程忽然这么感叹了一句，很快就用“当我是青春期的伤感吧”糊弄了过去。
时隔这么久才意识到江程内心的矛盾，顾远不禁咬住了臼齿。
楼道里的空气流通很好，在水表那一空层的窗户年久失修，冷风“呼呼”的灌进楼道里，好似无数的针，伴随着女人尖锐的声音一同扎进身体里，血液都要凝固一般。
顾远是看着江程回到她自己家中的，站在一旁的顾立国脸上是满意的表情，他转过头来，说：“顾远真是温柔的孩子。”
大人脸上的微笑就像被绳子牵动的木偶，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溺水的鱼。
顾立国还用手摩挲着顾远的头顶，痒痒的感觉。
“但是别人的家事以后还是少管一点，这是真理。”顾立国补充说道，他脸上的微笑一下就消失了，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顾远做梦梦到的场景。
然而他回到房间的时候，隔着墙又一次听到了吵闹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扩散着，然后抵达心脏的深处。
顾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怀抱着江程送给他的仓鼠玩偶，特地避开了因为某些液体而浸湿之后留下水印的那一半。
他的睡梦中谁也没有，正如同未来的三年一样，平淡到如同白开水一般。
顾远的作息时间还保持在初中上早读的时候，所以他醒得很早，从一天最开始的背书到去餐桌前吃早餐，是这些年都没有变动、也是顾立国不允许有变动的事情。
小学的课本对顾远来说已经变得比当时简单得多，古诗词需要背诵的也早就在初中巩固得差不多了。
让他在意的事只有江程怎么样了。
在检查背诵的时候，顾远就像机器人，十分流利且毫无感情地将古诗词背了出来。
他的文科一向很好，顾立国总说这是遗传了他的母亲，但顾远只觉得悲伤，母亲的样子早就被他遗留在了记忆的长河里，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江程这一名年长女性对他的关爱。
“1月22日 阴有小雨”顾远在日记本上写到，他坐在书桌前看了半天的书，窗外已经传来了各家炒菜的声音，香味混合在寒冷的空气中。
“今天江程姐姐没有来补课，不知道昨天晚上她怎么样了，要是能够从这里离开就好了。”顾远写着日记出了神，他回过头看着自己写的最后一句话，心底不知名的地方像是滚进了一颗石子，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一页日记撕掉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不想被顾立国偷窥到心底的秘密，他的父亲想要把他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大人，据说那是母亲的遗愿。
顾远摇摇头，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回到12岁生日的这天，如果没有猜错那一定和江程的死有关。
为什么江程会死呢？江程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呢？顾远想不通，他总感觉差了什么非常关键的东西，就像拼图找不到那块最明显的缺口。
他把仓鼠抱在怀里，不停抚摸着唔姆的脑袋。
中午顾远选择了出门去家对面的海县小吃吃碗面。他穿过了逼仄的弄堂，两边人家的说话声像夏日的飞蚊不断在耳边“嗡嗡”响着。
海县小吃的旁边就是菜市场，住在老旧小区的好处就是生活比较便利，不管是公交站台还是未来即将建立的地铁站，都有这里的一份。
顾远想起来在初中的时候听过父亲提起要把这里的房子卖掉，因为那时候地铁站已经快完成了，所以这里的房价上涨了。
他嘟哝着：“这里的人大概也想不到以后房价会越来越离谱吧。”
海县小吃的门店里挤满了人，不少是附近工地打工的工人，他们身上穿着还是单薄的工服，头顶上的安全帽诠释着他们的身份。
“挤什么挤啦，别插队啊！”
“老板来一份牛肉面！”
各式各样的声音混杂在浑浊的空气中，顾远手里紧紧捏着五十元的钞票，他打算等人少了再进入海县小吃的门店里。
早晨开始下起的小雨虽然停了，但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好似有什么人故意用幕布盖住了，在等待着下一场好戏的开始。
菜市场门口停满了自行车，就在无数的自行车中，顾远见到了熟悉的人影——黑发的少女正拿着泛黄的袋子走进菜市场里，隐约能够看到她嘴角的淤伤。
顾远想要走去那一边的时候，被什么人推搡了一下，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等到再抬起头来，少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走进了菜市场。
于是他捏着钱一头钻进了海县小吃的店里，尽全力挤到了最前面。
“两份盖浇面，要大排和腰花，打包带走。”顾远说。
店里出餐是很快的，他拿到面就冲去了菜市场的门口，见到江程的那辆女生骑起来很费劲的老旧自行车还在，顾远松了口气。
装着盖浇面的塑料袋紧勒着顾远的手指，他极度怀疑是因为回到12岁，所以体力也跟着下降了。
他从没觉得两碗盖浇面有这么沉过，要是江程再不出来，面就要坨了。
好在没多久江程就拎着装满了菜的袋子从菜市场里走了出来，她的头发凌乱，不出意外是经历了好几场价格的拉锯战。
“小远？”江程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她愣住的时候还不忘偏过脸去遮住嘴角的淤伤。
“江程姐姐，一起吃面吧，那边正好有座位。”顾远把手中的面递给了江程，他只是猜测江程在家没能吃上饭。
犹豫在江程的脸上闪过，但还是接了过去，“小远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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