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您叫什么？艾卡小姐，显然，您的确有与我们合作的充分理由，不过……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情报的？”
双手合拢在身前，中年男子维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但显然他的话语之中依然充斥着试探与警惕。
黑发少女颇有些不屑地撩了一下头发，轻蔑地开口：
“你意思是我是专门找上你们？不，才怪呢，我最开始找上的只有那个到处翻垃圾的怪胎而已，你们鬼鬼祟祟，表现的可比我更可疑，显然，他还是能找到一些有用的小玩意儿的，我正好需要材料，但是离开了那群……切，但是没有人能供给我这些，所以他那拾荒的手艺还算对我胃口。”
“恰尔，是你带她过来的？”
“是的老大，她本来是打算拉上我单干，不过我告诉她一部分情况，比如，跟您合作或许会给她带来更多。”
恰尔恭敬地回答，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并未透露出太多。
事实上的确如此，他仅仅只对这位不速之客告知了自己并不能跟她离开但或许有其他合作理由的事，对方表现得并不太在意，她表现得像个无情无义的商人，只要能满足要求，对方是谁无关紧要。
老大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于是他站起来，走到艾卡身前，摊开一只手对着这位法师。
“事实上，我们是一支正要回归报告的下水道鼠群，您撞了好运，小姐，不是每个游荡的人都能和那个人搭上关系的。”
“……你的话好像这是什么好事一样。”
听到这句话，魔法师少女却是猛地抬起头，眉头紧皱，吐出微微有些不满的话语：
“我可没想到会和你们这群家伙扯上关系，他的喜怒无常出了名，惹上这么大的麻烦我只觉得闯了鬼。”
微微俯身的中年男子一直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在黑发少女出现退缩与不满时，他不可察觉地轻点了一下下巴，随即摇摇头，以有些惋惜的语调开口说：
“看起来您并不完全懂得我们的价值，如果他当真是一名无道暴君，老鼠们又怎么能成为下水道的主人呢？小姐，机遇总是与危险并存的，那个人同样出名的还有他的利益至上，像您这样的人，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在一瞬间之后双方的态度几乎180°大逆转，有些犹豫的黑发少女和伸出手的老大，两双眼都不停上下打量着，观摩着。
最终第一个开口的是艾卡。
她那双杏仁般的眼睛低垂着，左右徘徊，反映出那内心中激烈的斗争，而最后这位年轻而身着破烂的魔法师少女抬起头，冷冷瞪着老大俯视的双眼。
“如果你真的能直接让我见到那个人，然后，以后我们37分账，我7你3，那么我就答应。”
“46，小姐，我可以对此以言灵发誓。”
“……我不是只能和你们合作。”
“现在是了，小姐，您已经露出了您的价值，老鼠们不会让这块蛋糕送到别的杂碎口中的。
她看见的是一双蓝色的眼，却是归于浑浊，既不像疯子那般恶心得畅快，又不似一般蓝眼的清澈，不上不下，不三不四，因烂到一半还要扭捏藏起来，造作得像个浓妆艳抹的丑陋老鸨。
中年男人阴恻恻地笑着，主动把手又伸出来了一点。
对方还是太年轻，太早把底牌和价值漏了出来，若不是现在处于紧急情况，或许他会再周旋一段时间，以此杀杀价。
尽管他明白自己是不会丢掉性命的——暂时，但是戴罪之身，回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若是带着这名少女就不一样了，他会摇身一变，变为一条新灰色产业的联络人，这可比一个古老却多少有些过时了的营地要强得多。
“您不可能再找到比这更公道的价钱了。”
算是半真半假。
在艾卡向老鼠们展现价值之前，绝对会有其他更缺钱的小势力愿意花更多价格来抢到这种能狠赚一笔的商品，但是，下水道毕竟是组织的地盘，老鼠、浮沫、其他零零散散的大多人都归属于他们，早已垄断了这一肮脏之地的他们有的是手段让这技术烂在魔法师少女手中。
不过组织最近需要大量资金，而且、的确，老大因为自己的处境需要一个理由，所以这个价钱算是足够公道，起码在她被榨干之前，他们还会像对座上宾一样款待她。
“……”
艾卡沉默了一下。
这种情况，她应当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过早地暴露了底牌，以及莽撞地跟了过来。
那么，回答呢？
“好吧。”
当然是，是了。
再度抹了一把脸，艾卡把一只手捂在脸上，双眼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把另外一只手伸了过去，与对方的手做了一个僵硬的摇晃。
捂住嘴的手稍微捏紧了些。
可得捂严实点，要是那一丝扬起弧度暴露，可就前功尽弃了。
……
日月在不断地颠倒，一切在不断运转。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在这期间，恰尔也回去过自己的老基地查看一番……如他所料一般，老基地被一群看起来就相当难对付的侍卫所包围了，尽管里面几乎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些或真或假的细枝末节也够那群家伙鼓捣上一会，倒是没看见之前闯进基地的那三个家伙。
不过也是，冒险团总是这样，在当地“烧杀抢掠”一番，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然后便以此在任务板上拽下一张纸，换上一些钱。
所以能不能把这看成冒险团对目标的杀人越货呢？
只是冒出这个念头，并没有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恰尔背起行囊，今天也是奇热无比的一天，却是下起了极度沉闷的雨。
黄沙被雨所打湿，沉在脚下，这难得的雨丝毫没有冲刷大地的意思，反而黏糊糊、脏兮兮的，像些鼻涕一样黏在外出的人身上。
这种天气正适合垃圾的迁移。
“准备好了？”
“一早。”
老大、手下，以及那位意外遇上的魔法师少女，都纷纷给自己套上了一层黑色的斗篷，像是一个个行走的破布袋，将真实样貌藏进去，也在这本就闷热的雨天给脸上再裹了一层暑气。
恰尔走在最前面，他推开了门，像只猎犬一样左右“嗅了嗅”，然后把身体落进滚烫的雨中，巨大又嘈杂的声响一下笼罩了他的耳膜，还有远处隐隐的雷声。
几乎在泥水里面把鞋子糟蹋了个透，等走到几乎和其他报废房屋没什么区别的一处废墟时，恰尔抢先钻了进去，然后等确认无人在此之后才向外面招招手，示意后方的人可以进去了。
一进入映入眼中的也只是如其他房屋一般平平无奇的构造……似乎是个旅店，前台早已被脱落的漆料和灰尘涂满，一旁摆放着一些损坏的椅子和茶几，最深处是一个壁炉。
如果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的话，想必是很难一下找到的吧，但一旦想到来这里是为了找到回组织的入口，便会很轻易地把视线投向那早已熄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壁炉，恰尔便是如此，以一只生锈的铁铲将那岁月堆积的灰尘铲开后，男子俯下身，将壁炉底部一下子打开。
发出的是令人牙痒的声音。
一如既往，由他打头，其他人一一也跳了下来，然后……
“……”
恰尔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保命姿态。
这也是理所当然，被数把装载了法阵的魔剑所指着的话，无论是谁都会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更何况还有一头正垂着哈喇子的三头、不，现在只有一头了的地狱犬。
与恰尔他们这一支的邋遢形象不同，这群人全都整整齐齐地穿戴着盔甲，连脸也被铁罐头所罩着，看不见表情，他们一言不发，像是一群冷血的机器。
他们一举一动之中都显得井然有序，比起营地中的配合更甚，即便与莫提法斯的正规军对比，也绝不落下风。
“退下，我们是为了向他上报大事而来。”
老大站出身，皱着眉，呵斥着这群人，他祖上阔绰，直接面临真正的正规军的情况也并非没有，不会被如此轻易地吓破了胆。
但这群人并没有听他的指令，也并没有嘲笑，他们只是举着魔剑，一点一点，令人窒息地逼近了。
中年男子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他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抓住自己的帽子，企图重新退回恰尔身后……
也许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恰尔想。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可以见到那个人吗？”
“看起来有什么误会……艾卡小姐，也许您可以帮我们解除误会，毕竟，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黑发少女的脸色显得很不好，她露出一丝冷笑，恶狠狠地瞪了一下中年男子，但还是勉强站了出来。
不过，艾卡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
那个人的确利益至上，却也多疑到了极点，宁可全部牺牲绝不让东西落到敌人手里……所以他才那么嗜杀。
在加入这支队伍的时候她就明白他们的命运了，除了那个叫老大的中年人以外其他人是必死的，而那个老大，比起其他人恐怕只会更加凄惨。
所以，她不得不充当一次恶人的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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