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齐八手朝天指。林嫣看去,半空中立了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好像是两个人。
“她要干吗?”她能瞧得出那是个女子。“不知?”齐八摇头。“我们要干吗?”齐八沉默,麻婶多嘴的话让他彻底没了方向,若是一切早就注定,那自己做的这些还有何意义?
“坐以待毙可不是个好办法。”沉默半响,女子再次出声。“走吧!林姑娘,总还有活命的人。”林嫣一时间没明白他这后半句话的意思,总还有活命的人?侧面意思是已经没有活命的人了吗?
齐八起身而走,他背对着女子挥手,示意她快跟上,他的背影有些潇洒,有些疲惫,有些落魄,林嫣愣愣,随后移步跟上。
……
“大哥…小黑…小黑姐她要干嘛!”白无垠哭嚎着问白无边,他现在虽算是个“弱智”,可喜魄中携带的记忆,让他知道这女子对他极其重要!
通过血气感知,白无边自然是感知到小黑已经去到红罩顶空,此时欲破罩而去,他挡不住她,丹药赋予她元神之躯,元神之躯带给她短暂性的脚踏虚空,脚踏虚空代表着绝对的力量。
他看着对头哭泣的白无垠,眼眶不禁也有些湿,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他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错了,一切都错了,从无垠死的那一刻起他就该知道自己的弟弟永远回不来了!可为什么?无垠是无辜的啊!他不过撞到了她,他不该就这么死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的弟弟就如此离他而去,他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照顾无垠的,可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做?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啊!
身受重伤,万念俱灰,干脆自己也死了算了。可他就是奇迹般地熬过了死亡,他活了他死了。小黑劝他让他重振旗鼓,怎么重振旗鼓?
无垠头七过后,他便日日酗酒以酒来麻痹自己,他意外又或是不意外地去到麻婆的棺材铺,他想着天意如此,老天爷都让他来此打口棺材,早日入土为安,那就打!
麻婆是个商人,她无所不知,她无所不有,她的一句他有一魄附在了你的体内让他希望重燃,他对她说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求能复活他的弟弟,她说她与他有缘。于是她给了他一物,物名藏魂瓶,她说她在无垠头七时替他搜集并引入了他的人魂,她说现在只需将他体内的一魄引出即可,他问自己该付出什么代价?自己又该怎么做?她说日后你会知道的,她指引他让他去当荒城的鬼差,她说在那他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改去自己的姓名,他以弟弟白无垠的名字面世,他推翻自己以前所有的形象,奸诈狡猾,满口谎言,卑鄙龌龊,贪财好色成为他新的代名词。他当上鬼差不过几年,荒城主易位,是杀无垠的女子!十年摸爬滚打他混上鬼差头头,他混迹于人鬼、生死之间,他知晓了很多秘密,他知道炽鬼在找一个人,他知道炽鬼布了一个起死回生的禁阵,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再次找到麻婆,麻婆给了他两个法子,第一:灭杀掉炽鬼王,夺取大阵凝聚的肉身,融入无垠的一魂一魄,无论是七魄中的那一魄,他都会有所记忆,会认识自己和小黑,这样无垠算是复活。可她又说这样的无垠是残缺的,三魂是一个人的根本,七魄可随新肉体的产生而产生,需补齐三魂,无垠方可回归到原本的模样。她告诉他这个引魂的方法,她告诫他此举乃逆天而行,成功率很低。第二:两人乃为双生子,灵魂不会有所排斥,可走剥离天地魂这条路,他将天地魂各自剥离一半给到无垠,能确定的是无垠肯定能恢复到普通人的状态,可他的下场却是未知的,可能会痴呆,可能会瘫痪,可能会死亡。
方法已经给出,剩下的便是看人该如何行事,他付出的代价是自己一半的寿命,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他只想复活无垠,只想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就算自己时日无多,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可他没想过若他最后成功,无垠复活,三人再相聚,他若突然死去会对另外两人造成什么样的刺激,难道再重复一遍他的举动吗?
交易结束,他开始蛰伏,谢子天的出现是打开这个机会的钥匙,他先是耍无赖与两人混个面熟,他暗中报信给炽鬼,他悄无声息地推动两人前往鬼王殿,他策划炽鬼与谢子天的见面。他知道会有诸多变故,不过他却没有料想到这诸多变故都是有利于他的变故。唤明的少年,谢子天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道士布下的阵,炽鬼疯狂中对禁阵的启动,另外两人的奔走。
阵中之阵为他解决掉两个麻烦,炽鬼为他逼走掉两个麻烦,明为他带走炽鬼这个最大的麻烦,他掌控禁阵以荒城生灵血肉之力凝聚出肉体成功复活无垠,你看这多棒啊!可无垠的行为却让他看到,让他知道他不是完整的,他想着既然自己能够复活无垠,那为何自己就不能将他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复活呢?
于是他开始实行麻婆教他的逆天引魂的法子,死这么多人他丝毫不为之所动,人是虚伪的,人是可恨的,这么多年的屈辱他实在是受够了,他要杀光所有人,他要以荒城所有人的血肉来为无垠开路,他要以荒城所有人的尸骨来迎接无垠的降临。
老天看似帮他,却又要灭他,是自己不知足,是自己的执念太强,是自己太贪心了啊!不过貌似如今自己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无垠像个三岁孩子,小黑以命换他命还要为他们挡天劫,大阵散后的自己又将成为个废人。自己好像做了很多,自己却又什么都没做,既然如此,那便……
“无垠。”他轻声唤他,他没应。“无垠!”他大声唤他,“啊!”他以吼叫声回应。“我们去帮小黑姐好不好!”他吼着问他。“好!”他吼着回应。
白无边切断对白无垠血气的传输,他起身带他升空,他以极致的血气一拳轰碎鬼王殿顶端的空间屏障,他带着他一飞冲天,冲到那外头的天地中去。
劫云盘旋折叠,层层叠叠,千千万万,它形成一条冗长的黑色通道,通道里充斥着不断乍现的雷光,通道深处酝酿着一道天雷,一道蠢蠢欲动的天雷,一道仅此一道而已。
荒城上空三人浮立,白无垠笑着,是傻笑。白无边笑着,是豪笑。小黑笑着,是微笑。
“大哥,无垠。”小黑苦笑,她就知道大哥会来。
“嘿嘿!小黑姐。”白无垠笑得真的很天真无邪,与这压迫感极强的场景一点也不相匹配。
“哈哈!小黑,大哥怎会让你只身一人来对付这天劫。”白无边的信心很强,他已经复活无垠,他死而无憾。
“无垠,你怕吗?”小黑将入城之时大哥问她的话语问上他。
“嘿嘿!有大哥,有小黑姐,我不怕!”小黑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开怀地笑了。
苍穹之上,蓝光大现,天雷滚滚,决断生死。
“下一世见了,小妹。”“哈哈!大哥,无垠下一世再见咯!”她俏皮地朝两人挥挥手,随后丢去手心之刀。
“无垠,快和大哥一起将下面红色的气聚集到身上,大哥带你去打天上的怪物!”听到怪物一词,白无垠眼前顿时一亮,他学着他的,两人将下方的血气全聚集到右拳上。“等等我啦!”话落,小黑身后虚影整个炸开,体内所有的气爆出,两者所化之力皆聚集于她的右拳之上。
黑色通道,蓝光喷涌,雷劫降临,雷霆万钧。
“走!”
“走!”
“走!”
三人同吼,三人同念,三人同心,三人同行。
从天而降的蓝色光芒与拔地而起的血黑色光芒交织混杂在一起,三道身影毫无悬念的消逝于两者相接之处,巨大的轰隆声乍响,结束了。同生而不同死,这一直是白无边的一大遗憾,现在他算是完成了这个心愿。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小黑也没有遗憾了,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湛蓝湮灭血黑,蓝光降临荒城地表,雷光覆盖上整个大阵,它在荒城中心留下一个巨大的“黑洞”,它将这噬灵创生大阵轰成一堆碎片。雷光久久不散,雷鸣久久不消,飓风重新凝聚旋转形成一巨大风暴,不断吞噬地上的残骸。劫云重归乌云,乌云密布,乌云压顶,乌云盖月。齐八艰难从地上爬起,风吹动着他的衣裳飞起,风吹动着他的头发飞舞。他抬头,他感受到面庞上传来的一丝湿润,是雨,下雨了……
电闪雷鸣的景象自乌云中泛出,飓风风暴逐渐化解为一缕缕暴风拂过,雨降下来了,细雨,小雨,中雨,大雨,暴雨,依次衍化。
血月降下,鲜红褪去,兽潮结束,终归平静。
雨洗刷着一切,它冲刷地表的血迹,它洗尽地底的污秽。荒城地表百姓几千之众全化作了这万千血水中的一员,荒城地底万千孤魂野鬼全化作了这万千污秽中的一员。
齐八拉起倒在地上的林嫣,风很冷,雨很大,雷很响,云很多,两人朝城主府走去,城主府里头的鬼王殿还有着两人,两个两人重要的人。麻婶说得不错,荒城为荒,荒城为荒,荒城为荒,这个荒字早就注定了它的命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了,自己与林姑娘的努力全部无效,全部都没有意义,哈哈!
鬼王殿底,七星引灵阵破了,谢子天嘲讽破得真是时候,齐十三默默无语,两人避开了所有的危险,也错过了所有事情,两人从头到尾都是观众,两人像是看了一场电影,见证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齐十三,走了。”谢子天推了推身旁站立的人,这本就怪不了他,若无这阵他一定会死,自己说不定也会,牢骚是牢骚,到头来还是得感谢这阵。谢子天收好明的遗物,随后便朝出口走去,他要去看看外头,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景,齐十三怀中抱着那柄始终不曾露出面貌的剑缓缓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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