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据我了解，按照无量通脉锻体法的理论，人体共有十八条主脉和一百零八条支脉，可在崆峒派里又有能发现额外支脉的灵物，这是不是说明人体能打通的支脉，实际并非一百零八条？”
“老夫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你是打算借助外力找出新的支脉，以达到用更多支脉支撑主脉的结果，然后再使用强化过后的体脉去与灵脉竞争对么？”
不等牧星回答，余龙柏缓缓摇头，露出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空虚神态。
“想法虽好，但现实是残酷的，人体本身的确不只有一百零八条支脉，可这些支脉之所以能收录进无量通脉锻体法中，正是因为它们的强度足够，在打通后能起到与主脉联动的效果。而其他被开发出来的隐藏支脉，实际根本实现不了支撑主脉的作用，仅仅是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修行者的体质，无法让体脉在对神魂的亲和度上超越灵脉。”
余龙柏的话语十分平静，不过从中牧星却听出了这名老者几十年来所积累的苦涩，显然在晋升七星后余龙柏并未放弃体脉之路，可不论他如何尝试，甚至投入大量宗门资源，也依旧没能找出体修的未来。
或许叶长卿对余龙柏而言，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在体脉之路上的尝试，寄希望于这名千年难遇的天才少女，能借助自身潜力与外界辅助，一举打破体修晋升七星是会被迫转型的枷锁。
牧星能体会到这名鹤发老者心中的那份倔强与不甘，可惜他毕竟才跨入这条路没多久，无法对老一辈体修们的绝望感同身受，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他能另辟蹊径，跳出固有思维开辟出一条前人未曾踏足的新道路。
“师祖，你误会我了，我确实有过寻找隐藏灵脉的念头，不过很快就被我自己驳回去了，毕竟我选择的是九支对一主，如果想利用隐藏灵脉来支撑主脉，至少得找五十四条呢，这显然不现实。”牧星摊了摊手道。
“这么说，你还有其他的想法？”余龙柏白眉微挑，捋着胡子饶有兴趣道，“讲来让老夫听听。”
看余龙柏那表情，显然是在等着看牧星笑话，要知道他可浸淫此道数十年之久，如果真有捷径可走，那他和全世界的体修们早就发现了，又哪里轮得到牧星来揭露？
当然，至少牧星这份勇于探索的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小孩子就应该趁着脑袋好使的时候多想多思考，不然等老了后即便能依靠修行延长寿元，也无法令思维回到曾经那活跃的年纪。
“师祖，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这七星后的体脉支脉，并非要在人体内部挖掘？”
“你想得倒是挺……”
由于余龙柏从一开始就预设了立场，认为牧星根本说不出具有建设性的提议，因此当后者话落之时，他本能地便想要反驳。
然而当大脑反应过来，理解了牧星话语中的深意时，说到一半的调侃之语顿时卡在了嗓子里，半天没能吐出来。
余龙柏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从身体之外……挖掘体脉？
“体脉体脉，躯体脉络，何来体外之说？”
基于同样的基础，新理论的诞生，必然会与现有理论产生冲突，这是不可避免也不可忽视的现实，但余龙柏并非是不思进取的老顽固，相反他会十分积极地接纳各种新知识，但前提条件是能说服得了他。
这就好比一场围绕体修发展反向所展开的辩论，胜者将会主导一切，而类似的讨论这几十年里余龙柏已然经历了无数回，他是多么希望有人能够驳倒他一次，而如今牧星的言论，终于再度给了他一丝希望。
一丝被他人说服的希望。
面对余龙柏的质疑，牧星的回答很简洁。
“这体脉，又是由谁来定义的呢？是无量通脉锻体法，还是道家传统的固有思维？”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余龙柏瞳孔地震瞪大双眼，刹那间心中豁然开朗天地宽，悬于头顶的乌云瞬间散开，明媚阳光映入老人的内心深处，使得其本已沉寂的热血再度灼烧。
对啊，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老夫为何没有想到？
不，老夫定然是想过的，只是当年修行体系尚不完善，判断这条路没有前途后，就搁置在那里再也没有考虑过。
如果是以当下的技术……
心念至此，余龙柏当即看向牧星，急切道：“基因改造？还是机械改造？你是怎么想的？”
此时此刻的崆峒派掌门，犹如一名翻开了书本的学子，眼中尽是对知识的渴求。
反观当事人牧星，听到余龙柏口中各种改造名词后，顿时被吓得不轻，他只不过像批判一下原教旨主义，结果怎么和基因改造之类的东西扯上关系了？
师祖你究竟联想到了些什么啊！
“咳咳，我的想法是，我们体修是否过于依赖惯性思维了呢？这不仅仅体现在我刚才说的理论定义上，灵脉能与神魂融合成为魂脉，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正因为目前只有这一条成就七星修行者的方法，所以人们普遍认为体修在晋升七星时，必须抢在灵脉前与神魂融合，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理由……可问题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师祖您仔细想想，体脉真的能与神魂融合么？体脉与神魂融合后真的会诞生出魂脉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体脉的晋升之路，根本就不在于神魂之上呢？”
“顺着这条思路，既然自七星开始灵脉之路的修行体系会发生改变，那么换一种角度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体脉之路从七星开始同样也会转向新的体系？”
“假设体脉新体系的设想为真，那么以一至六星作为参考的数学推演，显然是无法套用在七星之后的修行方式上的，也就是说无量通脉锻体法中后三星的成长方法，很有可能是错误的。”
“体修在晋升七星时，要做的或许并不是继续打通体脉，而是像灵脉与神魂融合那样，寻找一条全新的修行体系，都说七星是神的领域，既然如此连成神后都还要继续努力通脉，未免也显得太缺乏想象力了些。”
最初牧星脑海中仅有一堆杂乱的拼图，可是随着不断向余龙柏阐述心中构想，这些拼图也逐渐有序地被拼在了一起，组成一张虽不完整但足够观摩的画卷，事实上说到后面连牧星自己都有些懵了，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连崆峒派用了几十年的锻体法都敢提出质疑。
当然，即便最终被余龙柏反驳也没有关系，辩论的过程就是不断否定对方，但最终目的并非是证明某一方的正确性，而是得出一个能让体修群体继续向前迈进的结论。
牧星与余龙柏的利益始终是一致的。
所幸余龙柏并未反对牧星的看法，而是摸着胡须陷入沉思，方才牧星提到的角度都是他从未思考过的，短时间内还真无法给出确切的判断。
“老夫见你似乎也有些迷茫，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余龙柏看了眼天色，他的本体还在广场那边，神魂不能离开太久，眼下解决叶长卿的困境才是最优先的事项。
“寻找全新的体系么……你的角度的确很新颖，老夫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明日再继续这个话题吧。”
“恭送师祖。”牧星起身道。
“不必。”余龙柏大手一挥，将牧星按在了椅子上，“不愧是牧家中人，总能给老夫带来些惊喜，你和你那放松不羁的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额……是吗？我都有些忘记我爸是什么性格了，哈哈……”牧星抓了抓头发，半开玩笑道。
余龙柏没有回应，只是无言地扫了眼牧星，随后离开小屋消失在了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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