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的主人公与纸质文件奋战的同时,美洛迪的某处发生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变化。
第十四层区域,只要是探索过美洛迪的冒险者都听说过它的另一个称号,绿洲。
说是沙漠中的绿洲就很容易理解吧,转眼就能将旅人的口干舌燥一扫而尽,或许是在走出沙漠前唯一能放松的地方,在这之后又将是一望无际的痛苦旅程。
第十四层就是这样的地方,当只有石壁包裹的迷宫突然充满绿意,有着和外面别无二致的植物和环境,冒险者的心情会如何,自然是被惊喜与自信填满。
惊喜着的是没想到迷宫中还会有这种地方,自信的是自己凭借着实力看到了这种场面,领略到了他人无法见到的绝景。
还有种安心感,不用再对付麻烦的怪物了,不用再看到那些异形充满敌意地冲过来了,再随手摘下结于树上的水果,体会其入口时的甘甜。
除了没有动物,这里也就是一般的森林,要渡过这层只需要走出这片植物环绕的地方,只要保持一定的方向感,最终就能走到传送区域。
同时,第十四层也是冒险者实力的分水岭,盘踞于十五层的怪物叫做水银蝎,对于魔法和物理攻击都有很高的抗性,若不是实力者很容易在那边丢掉性命。
正是因为十四层所具有的特殊性,它成为了冒险者能够当作据点的地方,但这里的植物生长得很快,却又不会过度生长,总是保持着一种确定的密度,因此据点一般都是短期的,一旦超过时限,等待他们的时间被无声地吞没。
人们可以在据点中决定究竟要回去还是前进,无论是哪个选项都将面对在十四层体会不到的压力。
很少人抱有疑问,为什么这地方会被安排在十四层,明明美洛迪的攻略难度和楼层数有着直接的关联,十四层却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也有人考量到可能是由于楼层主的难度,美洛迪的每一层都有代表性的怪物,会不会是第十四层的楼层主足够能撑起整个楼层的难度呢。
确实有人想到如此,但十四层的楼层主很早前就被攻略了,公会内能得到的情报是从十六层开始,再加上楼层主不会再生,十四层楼层主的情报就彻底没有途径了解,答案也就不了了之。
那么真相究竟如何,现在的故事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太扯淡了!怎么会这么难堪?”
“没想到我们会被水银蝎打败,要是说出去就要周围人被笑掉大牙了。”
“没办法,还是先治治身上的伤吧。”
他们是从十五层退回来的冒险者,在那边他们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战斗,是苦战,唯有倾尽全力方可逃脱的苦战。
他们是新手?
不,不可能的事,第十五层的杀手称号如雷贯耳,冒险者对它的可怕之处都有所耳闻,就算被连续攻略的胜利感冲昏,也没人会贸然踏入十五层。
“前方即是地狱”,十四层的入口处刻下了这样一句话,再结合传出的关于第十五层的描述,冒险者们都对那地方抱有或多或少的恐惧感。
没有人会将性命赌在无法获胜的战斗上,所以,能毅然下十五层并且与水银蝎战斗的,都是老练的冒险者。
他们亦是如此,就连年龄都是黄金般的三十五岁,自三人组成队伍都有十年时间,彼此的连携与配合都无可挑剔。
天赋?体力?这些也不在话下,他们三人无疑是相当优秀的冒险者,每个人都能独挡一面,只要再花点时间,就连二十层的攻略也都是迟早的事。
经验?意识?他们的最高纪录是十八层,到达十五层对三人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闭着眼睛都能接下那些居于深处的怪物的攻击。
要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因为太过熟悉,每次战斗中的互相抱怨比指令的沟通更多,比如“你是不是老了,这都没一击毙命”,“你行你上啊”,“吵死了你们俩”,这种过于轻松的氛围。
所以,才显得不可思议,才显得无法原谅。
像他们这样在才能与努力上与一般人有决定性差距的达人,居然会因为水银蝎陷入苦战。
但是,别不解风情地说什么不可能、不应该,那些词都不适用在他们身上,因为摆在三人面前是无可动摇的现实,这份现实即是败北。
“那居然只是一只的实力,我们被彻底小瞧了啊。”
“就算如此,现在的我们连全身而退都算不上了。”
从传送柱回到第十四层,他们在帮助对方包扎本人难以够着的伤口。
放着伤口不管,在美洛迪中是致命的,几乎所有怪物都对血液的味道非常灵敏,在流着血的状况下和它们开战,最终的结局是好是坏只能由上天决定了。
“啊,好疼!”
“干什么啊,说着这么矫情的话,你还是我认识的那家伙吗?”
“还不是你这家伙太用力了!”
怪物无法通过传送柱,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也是美洛迪的常识,因此他们就靠着传送柱旁的石壁而坐。
就算精疲力竭到这种程度,他们也没有放松警惕,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能在第一时间抄起武器应对,时刻准备对付危机,这是冒险者就得有的基本素质。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一言不发地?”
“……倒是你们,从刚才起吵得有的过分了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地进入了沉默。
心有灵犀,他们可能还无法达到这点,可是能觉察到对方的异常,这点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他们都知道彼此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而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真希望这是在开玩笑。”
““是啊。””
沉默因为其中一人的自白被打断,紧绷起来的神经仅因一人的妥协如翻江倒海般溃散了。
真的就只是败北吗?
世界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与败北一同袭来的是,长久以来积累出来的荣誉感,在瞬间就被击溃得不成形,由此而来的焦躁与伤感。
如果是因为轻敌还好说,但时时刻刻都拿出真本事的他们,是不会犯轻敌这种低级错误的。
换句话说,刚刚的战斗就是他们的极限,拼劲全力的极限。
毫无保留的最大火力,毫无遮掩的最佳组合,仅仅是一场战斗就让他们施展了浑身解数,然而还是没能获胜。
“为什么就连伤口都没能留下?”
一人提出的疑问,也是三人的共同疑问。
最大的火力也只是留下烧伤般的微小伤痕,最佳的组合就只是让水银蝎暂停了半分钟的行动,而在这半分钟内,他们连半个伤口都没能留下。
而他们给怪物所看到的,是仓皇逃命的背影。
给敌人看到后背,这行为所带来的耻辱,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懂。
如果这不叫败北,又有什么能叫做败北?
正是因为熟悉,他们知道对方都在尽力,正是因为熟悉,他们能看明白彼此状态不错,然后呢,结果呢,就只是这种难堪至极的结果罢了。
“还准备去挑战吗?”
“废话!”
“怎么想都是要去的吧!”
“你们这两个家伙啊,认识你们真是我最大的错误!”
优秀的冒险者会很快振作起来,并再次挑战,失败不等于结束,只有在丢掉生命的时候,一切才真正结束。
等等,你以为这是在讴歌冒险者吗?
不,这是一篇关于怪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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