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上地铁,于井之脊公园站下了车,我目的地并不是公园,而是距离公园不远的S市第一医院。
我乘坐直升电梯到达医院住院部的五楼,顺着指示牌找到了6001号病房的位置,病房的门前放置着写有患者名字的名牌,在确认这就是长谷川加奈的房间后,我敲响了房门。
“门没有锁。”
屋内传来长谷川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应声推开了房门,长谷川正背对着我坐在病床边,她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散乱的头发任凭寒风吹卷。我走到她身侧,想看看窗外究竟有着怎样的风景,泛黄的叶子飘落在地上,一些行人熙熙攘攘走过院落,天空说不上蓝,泛着一点灰白,好像视野被蒙上一层纱布一般。
忽然,我感觉到有什么碰到了我的手背,我低头向下看,长谷川正将两张好像是被撕下来的纸递给我。我接过纸页,瞪大了眼睛,那竟然是星谷浅月日记的残页。
“长谷川,这是...”
我还没有说完,长谷川就像是知道我会问什么一样,摇头否认。
“这是我今天早上才收到的,有人用信封包好把它塞进了我的房间里。”长谷川依旧看着窗外,她的眼中究竟倒映出了什么呢,想必是和星谷浅月所看到的截然不同的天空吧。
我没有多去管她,只是拿起日记默默读了起来:
20XX年11月23日 阴
今天竟然会有人来接我放学,让人意外,明明才刚刚认识不久却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和宫野老师一样,大家都是温柔的人呢,即使知道我是个胆小鬼也没有讨厌我的意思。
听说喜欢夏花的人会在夏天死去,如果这样的话,那喜欢很多种花的人岂不是春夏秋冬都要死一次才可。听到我的回答,姐姐笑的很开心。不过,我其实觉得那是一件很美的事情,我喜欢夏花,也想在夏花的拥簇下死去。我一直以来都在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最起码在最后,我想要留下一些什么,这只是我卑劣的自私自利,我明白,即便如此,我也有在夏花盛开之日死去的理由。
20XX年11月24日 阴
今天也依旧是阴天,周末不用去学校在床上躺了一天,不过妈妈今天好像还是要上班的样子,不管怎么样我似乎都在拖累她。
在Line上和姐姐聊了一些事情,告诉了姐姐昨天也被三田她们欺负了,被裁纸刀划破了手指,还帮她们打扫了卫生,被三田她们笑话了好久,不过其实我并不害怕死,我只是害怕没有在正确的时候死去。
妈妈还没有回来,还是不想让她知道啊,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冲去学校和她们大吵一架吧,她生下我之后就一直被人戳脊梁骨,不能再给她添麻烦,而且说到底,人还是只能自己救自己。
我平复好心情,将日记叠起来收入口袋里。我直勾勾地盯着长谷川,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但却没有理会我的打算。
“你们还真是能做的出来啊,用裁纸刀威胁同学。”
尽管我试图使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但语气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带有怒意。
“那是三田做的事情,我只是在旁边看着。”
“可你也没有制止不是吗,即使是三田做出了这样危险的举动。”
长谷川沉默了,她似乎不再有反驳我的意思,只是呆呆得望向窗外,仿佛魂魄被抽离了那般,如果硬要以某种东西比喻的话,就好比是一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那你认识若林梦子吗,星谷同学似乎和她关系不错,我想她们是在那次实践活动中认识的。”
她摇了摇头,依旧不愿意看向我。
“不过我确实记得有一天她和一个看起来比我们大的女生走在一起,我也只是放学的时候瞥见了一眼,还被路口的墙壁挡住了,连样貌都没有看清,就是那时我听见她说‘等到明年夏天一切就能结束了’,三田当时倒是正好在她身后,说不定她知道的比我要多吧。”说到这里,长谷川突然冷冷地自嘲起来,“那件事之后我就搬走了,就像是约定好一样,一下子她们就都和我断了联系,所以我也不知道三田在哪就是了。”
“三田她,似乎在你搬走之后不久也转学了,去了哪里也不是我一个心理老师能知道的事情。”
病房内又一次安静下来,就好像沉入海底一般,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是不停地向下沉去,狭小房间内的氛围属实让人透不过气。
“你为什么认为星谷同学的死不是因为你们,有什么依据?”一直在这不吭声地站着也不是个办法,我也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从那糟糕的回忆里挣脱出来。
“那是因为...”长谷川的视线随着窗外在空中飘落的枯叶移动,叶子落在地面,零零散散地撒在医院的过道上,想必明早它们就会被清洁工清理干净吧,“老师,星谷同学的母亲还恨我吗?”
话题的转变让我有些惊讶,她究竟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呢,明明即使我不说她也一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还在恨你,毕竟是你把浅月推下去的,她恨你也是当然的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听到我的回答后,长谷川的面容似乎放松了些,眼神也更温和,就好像,就好像这就是她所期望的答案那般。
“老师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觉得她不是因我们而死对吧。”长谷川缓缓站起,压低身子趴在窗台上,“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与她的死无关,只是,其实在那件事发生的不久前,三田她们就决定不再欺负她了。”
这件事我是第一次听说,我想恐怕就连星谷浅月的母亲都不曾知道这件事情吧,毕竟那段时间的日记已经被撕走了。
“有段时间,不管三田她们怎么欺负星谷同学,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三田觉得欺负星谷同学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去找其他受害者。”长谷川转身看向我,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逃避我的视线,她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微微张开嘴巴,迟疑了一会又摇了摇头,“老师,这么说你或许会生气吧,我说不定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罢了,仅凭这件事就觉得自己不是害死她的唯一因素,想以此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所以看到这次的负责人是老师讲真我有些安心,老师你一定会将调查的结果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的,即使那是我想逃避的结果。”
那之后不久,我便离开了医院,长谷川似乎也不知道更多的情报,得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突破口。气温比昨天要降了不少,然而路上的行人似乎没有减少的迹象,医院门口到处是飘落的枯叶,踩上去有时候能听见“咯咯”的声响,长谷川或许是把这些落叶看作她自己了吧,虽然以我的角度看二者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又回想起长谷川那突如其来的问题——“老师,星谷同学的母亲还恨我吗”。
她想知道的不止是星谷母亲的态度吧,也许是我自作多情,长谷川她想知道的可能还有我的想法,我对她,的确也怀有恨意。
将恨意投向长谷川,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负罪感轻一些。我明白自己这卑劣的想法,这种转嫁痛苦的行为让我作呕不已,我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不过都是害死那孩子的众多推手之一。
我坐上地铁,回到了事务所,所内空无一人,白羽似乎还没有回来。我脱掉外衣,“咚”的一下倒在沙发上,望着事务所的天花板,我的眼前似乎浮现出星谷浅月的身影,之前我曾在白羽身上看见了星谷的影子,但仔细想来她们两人明明一点都不相像,先不提样貌、性格,就连年龄都差了不少,究竟为什么那一刻,我会把她看成星谷浅月呢。
渐渐眼前灰白的天花板变得朦胧起来,睡意将我的意识完全吞没,在模糊且跳跃的梦境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和星谷浅月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那一天对我而言本是个与寻常无异的日子,我的心理咨询室位于学校行政楼的四楼,距离六楼的藏书室并不远,平常并没有多少人会拜访我的办公室,闲来无事时我就会去借阅几本书来打发时间,偶尔也会有人来咨询,不过其中的教职员工可要比学生多得多,比起咨询心理问题,其实我听的更多的是对领导和同事的抱怨。
我侧卧在靠椅上翻弄着手中的书籍,看的什么书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一本缺些意思的科幻小说,我来回翻看这其中的某一张纸,试图理解作者所想描述的意思,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则打消了我的想法。
“请进。”我放下书,坐正身子后,方才允许对方推门进入。
推开木门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很难确切判断出她的年纪,只是可以推测出不是三年级的学生,因为她并没有三年级备考生身上的那种疲惫感。
少女礼貌性地向我打了招呼,随即面带不安地坐在我的面前。这是很常见的现象,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必要,我在大学时期跟随导师实习时见到了不少患者,她们在第一次面对心理医生时都会多多少少有些不安,这可以理解。
“你的信息可以告诉我吗,姓名班级,如果有手机的话手机号也告诉我一下。”我机械般地进行起问诊的基本流程,并在电脑上打开病历页面。
“星谷浅月,二年A班,手机号是187xxxxxxxx。”
我将她所述信息输入电脑,同时询问她有什么要咨询的事项。想必是压力太大了吧,我在心里如此猜测着。
星谷浅月将袖子缓缓捋起,她那白到稍显病态的皮肤上数不清的刀伤划痕格外显眼。
“莫比乌斯自杀症候群,听说是叫这个名字来着。”星谷浅月将袖子顺下来,低着头视线盯着桌面,“应该是说我还有什么留念,所以才死不掉的样子。”
我稍稍愣住了一会,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尽管这是我来这到这里任职后的第一名症候群患者,但却并非是我人生所见到的第一名患者,相比之前所见的其他患者,她的情况或许还算好的。
“先去做个测试吧,左转有个房间,在那里做完三个测试后,把结果报告单拿到我这里来。”
星谷浅月轻声回了句“好的”,便起身离开了诊疗室。紧接着我的耳边好像传来了某种怪异的声音,那是火焰灼烧的“噼啪”声,亦混杂着电影胶卷的翻动声,我眼前的画面陡然扭曲起来,整个人失重一般地下跌,等到视线稳定时,星谷浅月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她递来的报告单,全然忘却了刚刚不寻常的状态。报告单上的数值模糊不清,但我似乎能够作出判断。
“抑郁和强迫都属高数值啊,双向的话我看看哦,数值也大大超过判断标准了。”我将报告放在桌上,示意星谷浅月随意坐下,“这个状况的话我建议住院配合药物治疗,毕竟已经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了。”
星谷浅月听到需要住院治疗后表现出来极度的不情愿:“那个,可以不入院治疗吗...老实说我的事情妈妈她并不知道,其他同学也不知道,老师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
“住院治疗是基于你现在的状态考虑的,为了避免你作出极端的事情,入院观察是必不可少的。”
“可是我并不想让妈妈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跑掉了,只留下了一大笔债务给我们,妈妈每天都很累,还要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如果我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只会白增她的压力。”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那是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老实说我对这种状况根本没有抵抗力,只好先暂时答应她不用住院治疗。
“但是不用住院的条件是你每天都要来我这里报告情绪状态哦,住院的话可以有护士观察你的情绪变化,在学校就只能我去观测了。”我挠了挠杂乱的头发,在电脑上将药方打印出来,“拿着这个单子,去右边的医务室拿药,这个药可不便宜,你的钱够吗?”
听到这里,本来好不容易有些精神的少女,似乎又蔫巴了下去。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从靠椅上起身陪同她一起去拿药。药房就在诊疗室的隔壁,离得很近,平时多是开出一些感冒药消炎药,这类药物也就只是政策要求屯着而言,校园内的实际需求并没有那么大。
我走到窗口,取出我的员工卡,将药房与卡片一齐递给房内的阿姨,卡内的钱是学校发下的补贴,反正只能留在卡里不能提出去,给它用在这里也算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我接过两盒药,将它们放到星谷浅月的手上:“这个钱我先帮你垫着,以后治疗好了记得还我。”
“谢谢老师。”星谷浅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并没有看向我,她的嘴角浅浅地勾起笑颜,好像愿望得到满足一般,“明年的夏天才是我应该死去的日子,只要到了那一天......”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的意识又一次变得模糊,那孩子那时说了什么,似乎是很重要的话语,可是我想不起来。
“...辈,前辈,宫野前辈。”
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白羽正半蹲在我身侧摇晃着我的手臂。
“前辈起来吃饭了,你肯定是晚饭也没吃就直接躺下的吧。”
我用一只手撑着沙发,缓缓从沙发上坐起,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已然是夜里七点了,没想到居然能睡到现在,本来只是打算躺着放松一下的。
“今晚是吃什么啊?”
“乌冬。”
白羽从厨房端起一大碗乌冬面,颤颤巍巍地将它放在餐桌上,又接着去厨房端出了一碗稍少一些的乌冬,那碗应该是她的吧,我印象中的白羽似乎正餐吃得并不是很多。
我在餐桌前摇晃着脑袋入座,刚刚睡觉的时候似乎是姿势不对,脖子有些难受。
“前辈,怎么了,难道是睡落枕了吗?”
“似乎是这样的。”
我拿起筷子将乌冬塞进嘴巴里,白羽的手艺我也尝过不少次了,感觉味蕾也渐渐被她的调味所驯服,已然开始觉得外面食物的味道不如白羽的家庭料理了。
“需要我帮你捏捏吗前辈?”白羽一边坏笑着一边靠近过来。
“不必了。”我伸出手示意她不用过来,只是她似乎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仍旧将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放心啦前辈,如果疼的话我还是会停手的。”
白羽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从手指的力度来看,这家伙应该完全没有考虑过停手这件事吧。不过好在她的手艺似乎不错,肩膀也确实放松了些许,看来她的自信并不是没有来源的。
“对了前辈,今天的调查怎么样?”
“讲真没问出什么,只知道有个叫若林梦子的人和星谷似乎认识,其他信息完全没有,要是能找到三田同学说不定还能问出那个若林梦子的样貌呢,不过过去这么久了她可能也不记得了。”
“三田同学,是星谷浅月以前的同学吗?”白羽松开了按摩的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将成团的面条夹起,翻面后在汤汁中来回搅动。
“是的,不过出了那件事之后就搬走了,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可以找人帮忙调查呀。”
白羽歪着头,用一种单纯地视线盯着我,似乎是对我没有这么做而感到奇怪。
“问题是找谁啊,长谷川她也不清楚,总不能去找她以前的班主任吧,那个家伙一定会以保护学生隐私为由拒绝的。”
我对那个人的评价一直很低,如若不是他一直放任这种事情不管,一切也不至于发展成那样的局面。
“前辈有时候挺笨的呢。”白羽一边玩弄着碗中的面条,一边笑眯眯地望着我,“可以去找斋藤警官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件事本来就算是他丢给我的,那我找他帮忙的话也完全情有可原吧,而且凭借他的关系和能力想查到一个人的现居所应该不难。
“而且斋藤警官这几天应该不忙来着,我今天看到他在花店买了一大束花,说不定是要去送给某个心仪的女士呢。”
斋藤在买花?!我一下子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斋藤可是结过婚的,在他心里可没人能超过他的妻子。”
“诶,假的吧?”白羽一瞬间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那个看起来死脑筋的警察居然结婚了吗?”
喂喂,你这话可是有些失礼了啊白羽,虽然死脑筋是真的。我在心里如此想到,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斋藤那一本正经的脸,不经笑出了声。
“怎么了前辈?”
“没什么。”我放下筷子,示意已经吃饱了,便将碗筷拿进厨房,“你今天也累了,碗筷我洗就行了。”
白羽吃完后不久便进入了房间,似乎是神山键那边的曲子还差一点就能完成了,她想专心把它谱完后再休息。
在白羽进屋后不久,我擦干手上留下的水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通了斋藤的电话。
“你好。”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提示音后,斋藤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响起。
“哟,是我,宫野。”
“宫野啊,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
我望向紧闭着的房门,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到事务所外面和斋藤聊聊,有些事情还是不让白羽知道的好。
我推开陈旧的大门,摸着黑走到事务所外,屋外一片漆黑,天空也看不见星星,冷风时不时窜过巷子,带来不知道哪里发出的腐臭气味。
“也没什么事,就问问你怎么样,今天是小杏的忌日对吧,白羽她看见你买花了。”
“毕竟她一直挺喜欢花的,一年也就去看一两次,总得买一束给她带上。”斋藤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但是我明白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他对小杏的爱太深了。
“有想要发泄的就跟我说吧,毕竟我也是你的主治医生来着。”都这个时候,我还是希望我能起到一些作用的,最起码对我最好的朋友来说。
“我知道的。”
“那个家伙有消息了吗?”
“完全没有,已经消失有大半年了,如果能破译出他发来的那些乱码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失去爱人有多么的痛苦我只能从他当时的恸哭声中感知一二。
“所以,你打电话就是来确认我的状况的吗,明明不用这么做也可以,你也是知道的,我的留念。”
“斋藤,那...”那一切结束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这个问题卡在我的喉咙中说不出来,他一定早就决定好了自己的结局吧,“我这次确实找你还有其他事情,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个人,三田栗,她是长谷川和星谷的同学,我想知道她现在的住所,有些事情我必须去问清楚。”
“行,我明天就帮你查查。”
“嗯,那谢谢了。”
简单的告别后,斋藤挂断了电话,我望着空无一物的夜空,相互矛盾的想法充斥着我的脑海,如果那个人能被找到的话,斋藤或许就能从过去解脱出来,可假如那个人被找到了,一切结束后的斋藤也就真正的一无所有了,那么他会选择什么样的路,也就无需多言了。
我轻手轻脚地回到事务所,白羽的房间似乎还有灯光,看样子乐曲应该还没有完成。我放下手机,再度躺倒在沙发上,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只能听见钟表指针快速走动的声响,客厅的灯已然被我关上,窗外橘色的灯光穿过层层树影落在窗台上,给这夜色倒是平添了些许暖意。
在斋藤查到三田的现住所之前,我能做的事情寥寥无几,或许我该整理一下过去的档案,又或许我可以找一本书来读读看,人们常说摆脱过去痛苦的最好最好方式便是让自己动起来,只可惜我现在并没有那门心思,只想一个劲地沉沦下去。
我将被子拉到与肩膀齐平,伸出手合上窗帘,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这一觉似乎睡得很沉,我起身时看见餐桌上摆放着一盘蔬菜沙拉和煎好的吐司面包,盘子旁边贴着一张纸条,应该是白羽留下的。
“前辈吃完早餐把碗洗了,我先去神山键那边帮忙了,等到晚上才回来,午餐前辈就一个人孤单地享用吧。”
我将纸条叠起丢入垃圾桶,慢悠悠地结束早餐后,我决定去那个地方一趟。
我坐上地铁,看着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少,到终点站时一节车厢里仅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捧着从花店买来的花,走进了远离市区的这片墓园,斋藤的妻子就葬在这里。我顺着石梯走上去,找到对应的排序,将花束放在一个青黑色的石碑前。石碑上刻着她的名字,斋藤杏,斋藤昨日带来的花被竖着放在石碑的一侧,我佝着背蹲坐在碑前,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距离杏去世那天居然已经过去一年了,虽然在我眼中这一年时间稍纵即逝,但对斋藤而言想必并非如此。
我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包括遇到白羽的事情和帮助神山键的事情,可以说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杏的话一定不会介意我这流水账式的表述。
“斋藤他还在找那个害死你的凶手,你走之后他整个人活下去的动力就只有这件事了,等到那个人被抓住了之后,他就什么都不剩了。”我缓缓站起,用手拍了拍外衣的衣摆,准备离开,“那我走了小杏,我还要去祭拜另外一个人,斋藤的事我会努力想办法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家伙变成行尸走肉。”
我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午饭的饭点,我走到离地铁口不远的一家便利店随意买了一份便当,简单解决完午餐后又一次挤上地铁,这次是开往K县A市的班次。
跨县线路的乘坐时长稍久一些,不过好在整辆列车都没有什么人,不需要抓着扶手站立,能够一直坐到目的站台。
许久之后,广播里传来女性的声音,提醒我已经到达目的地。我一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地图,一边沿着地铁站的指示物寻找出口,位于拐角处的三号地铁口正好临近公交站台,可以直接乘公交去A市的墓园。
经过了几站路的颠簸之后,我在A市生态陵园下了车,进入墓园前我张望了一眼四周有无卖花的花店,在不远处的巨大常青树下看到一个摆摊的阿姨,只是这个季节并没有星谷喜欢的夏花,只好买一束普通的白菊带了进去。
星谷的墓地稍靠后排,我凭借记忆找到那块刻有“星谷浅月”名字的石碑,将花轻轻靠在碑前。
“这个季节已经不是夏花盛开的时候了,你母亲冬天来的时候应该也没办法带夏花过来吧,下次我会记得夏天来这里的。”
看着被风吹动的花瓣,我会想起那年幼的少女蹲坐在花坛旁的身影,少女浅浅的笑容如玻璃一般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她曾经也拜托过我去查清她的留念是什么,而当时的我只觉得寻死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并没有花心思为她调查,而是专注在心理治疗上,希望能够通过药物辅助治疗让她从抑郁状态中摆脱出来。
结果却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无法结束的生命,就依赖他人之手,这是她最后选择的道路,也是我本可以阻止的结局,如果那时候我更用心去调查她的留念,帮助她解决留念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用迎来那样凄惨的结局了呢。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那天,天空下着大雨,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四肢扭曲地摔在花坛上,尚未开花的枝干带着血水或弯曲或折断,雨水被染为红色,顺着花坛的外壁流到地上,她的头发被雨水浸湿,凌乱地盖在脸上,一些老师撑着雨伞拦在了花坛四周,不远处能听见救护车发出的声响,但所有看到星谷浅月样子的人都明白,已经太迟了。
星谷浅月的生命不应该以这样形式终结,而我正是将她逼到这个地步的罪人之一。
就在我沉浸在后悔之中时,口袋里中不断震动着的手机将我从过去拉回现实,屏幕上显示出斋藤的名字和号码,也许是我拜托他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你好,我是宫野。”
“是我斋藤,昨天你拜托我查的人我这里已经查到了。”
虽然说斋藤做事一向迅速,但这次的效率还是把我惊讶到了。
“三田栗在那件事后不久就举家搬去了H县D市的祖母家生活,地址我一会发给你。”
“麻烦你了。”
“也没什么事,毕竟这件事也是经我的手丢给你的,而且只是查一个学生的住址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被领导发现要通报批评的吧。”
“不被他发现就好了。”
我们隔着手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在东拉西扯了几句话后斋藤似乎来了什么工作,我们也就顺势结束了通话。
H县啊,那可是在最北面呢,去那边得坐飞机才行呀。我点开手机的购票系统,明天去H县的票似乎还有剩余,毕竟这个天气也没多少人去北方玩呢。
我购买好明天中午起飞的班机,在自言自语的告别之后便离开了墓园,乘上地铁回到了事务所。
待到天色渐晚,白羽也回到了事务所内,这次出差我并没有带其他人一同前去的打算,恰巧白羽还需帮神山键处理一些事务,便委托她后续几天留意事务所的电话,如若有新的委托届时再与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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