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
这一次直到张一觉撑起身，那个清泉般的声音才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但涌入脑海里的声音和人影并不清晰。
这不是恶作剧。
张一觉明白了这一点。
少女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和他晕过去之前一模一样。
天已经黑了，远处有乌鸦划破天际的凄惨叫声，但身体没有第一次醒来时冰冷。
强烈的饥饿感接替困意主管身体，提醒他再不进食身体会出现更加不良的反应。
也不是梦。
甚至做最坏且最离谱的打算就是——自己确实穿越了。
该死啊。
愤怒地一拳打在腿上，传来阵痛，真实的痛感嘲笑着张一觉，并再次警醒他，这是真的。
但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虽然父亲和继母前几年去世了，但他还有牵挂。
妹妹。
她还在医院里，随时有可能醒过来。
每一天如此期望着，并且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他无法想象当妹妹醒来时自己却不在她身边，或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妹妹就悄悄离开人世了。
无法忍受。
那比死亡还令人恐惧。
得想办法回去。
“……总之，能帮你找到‘情绪’，就放我回家对吧？”
“不，找到情绪是我的任务。”
“那需要我做什么？”
张一觉有些不耐烦，连带声音都变冷，少女依旧用后脑勺和他对话。
“这由你自己决定。”
“我自己决定？行，那送我回去。”
“这个做不到。”
“凭什么！？”
面对始终如一的少女，张一觉最后一丝耐心也燃烧殆尽，他怒不可遏，用力地抓紧少女的肩膀。
他相信了，相信这不是华夏地区，也不是别人的恶作剧，更不是做梦。
身体的变化，环境的陌生，少女的奇怪举动以及涌入的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所了解的科学知识解释不了发生的一切。
而且张一觉不得不承认，那些破碎的记忆带来的感觉非常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但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这种感觉很离谱。
“因为做不到。”
少女面色不改地回答，任由张一觉摇晃她的身体。
“难道那个世界的我死了是吗！”
“不，只是抽出灵魂而已，所以肉体并不会腐烂，但如果机能受到破坏则不好说。”
“那会怎样？”
“陷入沉睡。”
“变成植物人？”
“什么是植物人？”
“……”
当少女对张一觉进行常识发问时，话题便进行不下去了。
然而，张一觉忽然想到了一点，这让他极速冷静下来。
“好，我相信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嗯。”
虽然少女一直知无不言，但张一觉依旧强调“如实”二字，因为这对他十分重要。
“你说召唤灵魂，你之前有没有干过类似的事？”
“不是我召唤，是主人召唤，之前也召唤过几次。”
“什么时候？”
“九十年前召唤过一个灵魂，六十年前召唤过两个灵魂，今天召唤了两个灵魂。”
张一觉没有理会少女的纠正，集中所有精力处理少女给予的信息。
如果这是异世界，考虑到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那么如果以那一天为起点，到现在经历了大概六年，也就是九十年的十五分之一。
那么六十年前便是四年前……那么巧合？
张一觉头皮发麻。
四年前是父母出差遇难的年份。
六年前是妹妹莫名其妙陷入昏迷的年份。
奇怪的是，妹妹陷入昏迷后医院检查显示所有指标均正常，甚至人体还会自动排泄，除去不能主动进食以外，其他几乎不危及其性命。
再加上今天。
无法否认的是，这都是张一觉一厢情愿地简单推测，并不能成为任何实质性的依据。
但哪怕是一点点可能，只是微茫的一点，都值得张一觉赌上一切去寻求答案。
“你知道其他被召唤的人的下落吗？”
“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主人天之力剩余不足，每次召唤完都会陷入沉睡，我也会沉睡。”
“这次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有经验了。”
“我怎么才能找到……”
不，如果是九十年前，那在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成老年人了吧，如果也是准备的和自己一样的肉体，那就算已经再次离开这个世界也是有极大可能。
张一觉咽下后半句。
他心中燃起希望，同时又怕眼前这个坦率的少女直接击碎他的希望。
他不想再体验一次失去。
但，还是有希望的，只要去找。
咕咕咕——
肚子的叫声将张一觉的思绪拉回，让他切身地体谅一下这幅刚苏醒的身体。
“……总之，先找点吃的吧？还有穿的衣服，之后的事情我再慢慢问你。”
“嗯。”
“你怎么还坐在地上。”
“你没让我起来。”
“你……算了，起来吧。”
打定主意就要立即制定计划并投入实行，这是张一觉的习惯。
考虑到目前自身的处境都岌岌可危，首先应该解决温饱问题，以及安全问题。
“你知道附近哪里有人家吗？”
“那里面有一个村子。”
还好不是“不知道”。
张一觉顺着少女的指向看过去，那里正是树木渐密的林子。
“走吧，先去那里看看情况——你不饿吗？”
“饿。”
“……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还有，刚刚我对你发脾气了，对不起。”
“……？”
“哈啊，这个时候你说‘没关系’就行了。”
“没关系。”
在审视完己身的情况后，张一觉完全带入了现在的角色，有空体谅起少女的状况，她如实交代自己的感觉，但对于张一觉的道歉却微微歪头。
这让张一觉进一步对这个没常识的少女感到头疼。
由于不好意思让少女直视他裸露的身体，经过少女的同意，张一觉将她衣物的两只袖子截下，在腰间系成一个圈，这样勉强能遮挡一下关键部位。
但因为少女的衣服实在是过于宽大，袖口处漏风，她只要稍微一抬手就能看见不该看的部位。
“我叫张一觉，你没有名字我称呼你也不方便，不介意的话，就叫尔雅吧。看你挺文静的，温文尔雅的意思。”
“嗯。”
“咳，从现在开始，尔雅，你就别抬手了，还有，尽量走我后面。”
“哦。”
对于张一觉的吩咐言听计从，张一觉也很快适应了领导者的身份，于是无袖少女和变态裸男的组合就这样诞生了。
希望村里的人不要被吓到才好。
张一觉如此祈祷着。
好在村子离这边并不是很远，之前看不见是因为被林子挡住了视线，走了约莫半小时，两人便接近了目的地。
此时张一觉已经饿到嘴里开始分泌多余的口水了。
“欸？你们是……？”
女性的声音传来，有人发现了张一觉两人。
“啊，是你们俩啊！”
“我们……认识吗？”
对方身着干净的便服，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头发微卷，喜笑颜开的模样纯净美好，其余细节在昏暗的环境中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张一觉确认对方见过自己两人，而且她手上还抱着一个木筐，筐里有几个煮熟的蛋类。
“嗯，之前我出林子时见过你们，只不过当时你好像昏迷了，我本想着带你回家找医生的，但那个女孩儿怎么说也不走一步呢。”
“抱歉，我的同伴可能是担心我的状况吧。”
女孩儿诚恳地解释着在张一觉陷入二度昏迷时发生的事情，张一觉则是略带歉意地微笑，并且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欸？失忆了？”
“嗯，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那种地方，除了记得尔雅应该是我的家人以外，实在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且，如你所见，我的处境有些尴尬。”
一半是真一半是假，重要的是眼前的女孩儿有要帮助自己一行人的意思，因此就稍加利用一下这份善意吧。
“这，确实是呢……”
女孩儿闻言，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从对方的动作能看出她正下意识地看向张一觉腰间简陋的遮挡。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冒犯，但有没有地方能让我们两个休息一晚上？一晚上就行。”
“啊，我差点忘了。”
女孩儿有点天然呆，面对张一觉的请求才想起来自己此次出行的目的。
“这个是给你们的，饿急了的话可以路上吃，另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们家住，虽然不能招待的很好，但衣服和睡觉的地方还是有的。”
“那太好了，我会努力报答这份恩情的。对了，我叫张一觉，她是尔雅。”
“报答恩情算不上啦……那个，我叫莉莉。”
大半夜的任由是谁遇到这样奇怪的两人都一定会拒之门外，但似乎是得益于这个名叫“莉莉”的女孩儿的天然呆，两人暂时得救了。
也有可能是这里民风淳朴吧。
张一觉庆幸好歹今晚自己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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