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停下来,那边城主也已抱头鼠窜而去,赵同开口问:“九阶陈婆婆,可是原三河城的针婆婆?”
韩思摇头:“前辈恕罪,我不知外间事,不知她可有别名!”
“董老爷子呢?”
这个韩思知道:“是原三伏城城主之师,二十年未降吕氏,最忠肝义胆那位!”
他便再夸得好,赵同与张果果都不在意,只是听三个九阶全住街上,自家也不好到客卿府落户。
张果果犹豫难定,问赵同:“糟老头子,占铺子虽不做营生,但也学针婆婆应个景的好,我以前只做过帮佣,能炒两个小菜,别的都不会,你怎么说?”
赵同答她:“会种地!”
胖大婶翻起白眼。
韩思也是无语,想想,试探道:“赵大婶会炒小菜,若不然,您二位就住这酒楼?”
他手指的位置,就是十字口绿柳酒楼。
却也存了点私心,幽魔若来,东边先遭殃,屠大叔与这赵大爷两口子,三位九阶顶在前面最好,且十字口还有他两个姐姐在,危急时指望得救。
胖大婶吓一跳:“这般大的酒楼,扫一遍不累死老娘?最多要个小饭馆!”
韩思没法,只得领他们到西正街,安排住成衣店对面的小饭馆。
商三儿回家,见陈眉儿还在老娘身边做丫头,真真是意外。
也没讲几句话,说了已叫屠壮杀猪,请老娘准备宴席,晚间宴请赵老头老两口,他先要酿酒。
带狗再一次走过杂货铺,韩窈娘已没坐在外,想是真有些恼了,寻机且哄哄。
拐过西正街,田余、韩思正带着人打扫收拾小饭馆,胖大婶忙出忙进地指挥,那只白鹤是个有眼色的,估摸新家是胖婶儿说了算,就只跟在她身后。
原来韩家姐妹也在那。
略看一会,商三儿拐进酒坊,要忙自己的事。
进门就遇着曹四!
商三曹四,一对狐朋狗友,劫难前在一起耍,一起讨生计,但为的是一起坑人,合则两利,两人身在一起,却各有心思算盘。
自家得了好处,都要先尽量藏着,实在却不过时,才分润对方些花销,但若反过来,知对方得了好处,就要尽量去讨要,不肯吃半点亏。
遭魔劫那日,商三儿钓起条一节虾,卖出二两银子,曹四起过心思,便闹到商大娘面前,也要抠出些油水来。
沾染一身市井恶习,做朋友为的是一个“利”字,口中倒义气不离,真要犯傻才会相信。曹四进曹宅,得了几百斤银子,从未想过主动分商三些使;商三遇天仙踏上仙途,也未生过提携曹四的念头。
他两个能同患难,但不可共富贵。
因曹四一泡尿,毁掉新酿的一池酒,商三儿整治他毫不手软,让城里的不弄死弄残,已是顾着面上交情。
商三儿离城的这段日子,曹四过得凄惨。
有伤风化、恶语伤人、顶撞官府,不说田余、韩思等年轻的变着法子给他安罪名,见天受刑打板子,别人下的黑手也不少!
不知是哪个王八蛋,专等他睡着下手,用细线拴住两根脚趾,扯了倒吊在房梁上,一挂就是一夜,那细线天明才自断!
还有走着走着,眼前突然一黑,再回神时,已被浸在某个茅坑里,反应稍慢些,嘴鼻都要灌些污水进去,茅坑一般都深,好艰难才得爬出!
寻井洗身时,衣物又莫名其妙消失,害他光着腚回曹宅!
其它突然瓦片落下来砸头、石子飞来打屁股眼,都只寻常!
头一天遭这些,惹得曹四滚刀肉性子发作,不顾凡民和人仙的巨大差距,站在大街上就一番破口大骂,翻来覆去,把害他的所有人祖宗十八代全骂遍。
但很快衙兵就来捉了,判恶语伤人之罪,受刑八十大板!
他跑城主府门外痛哭流涕,嚎了半天,丫环才开门告诉,城主已出远门,不在家。
说完,丫环转身又关掉门,再不许他进府!
第二天,各项又轮番着来。
谁晓得一泡尿的痛快,会惹来这么多报复?
他也寻蹬脚之物,翻墙入城主府,一来寻商大娘哭诉求庇,二来讨东西吃。
但商大娘狠起心来,自家儿子都要往死里打,他翻墙进去,也被赏了一棍子。
真的只是轻轻一棍,但挨过后,疼得尿都要失禁,比官衙中八十大板厉害多了,不知商老三平日怎熬过的!
还软瘫在地上,人仙丫环不管地上尿渍,提住他衣领一路拖行,直接扔出府,接着府门又关上。
非止商大娘一个,城里各家各户,这些天,都不许他曹四上门找吃食!
城外庄稼多数熟了,但那是生的,好不容易弄些回来,上了锅,灶下的火却无论如何生不起来。
有时来一阵风,有时莫名来些水雾,有时是些泥沙,把刚冒起的火苗打灭。
躲在城外野地里生火,也是这般结局。
生的叫人怎么吃?
饿得受不住,实在没法子,只能回酒坊,抓剩下的酒糟充饥。
那里面有他添的一泡尿,这就没人仙来欺负,任他吃。
味道很特别,但除那泡尿外,煮熟后的人参、银耳、奇物等,全是好东西。
天气转凉,酒糟里好些天还没生霉,惨杂了尿的酒糟味道是古怪,曹四只求能填饱肚皮,吃不死人就行。
除在酒坊吃酒糟,再没安生的时候,晚间睡前都要对空求饶一番!
商三儿进门,他才知救星回来,一瘸一拐跑近,抱着腿鼻涕泪齐下,嚎哭着诉说辛酸。
商三儿替他骂:“那些个王八蛋人仙,全无天良,不晓得咱哥俩交情么?竟这般弄你,我帮哥哥骂他们去,韩思也叫滚回去做门房!”
曹四哭着,摇头大叫:“莫只拿话哄我!要真记着交情,再带狗出门时,就送哥哥去别的城住,是我想差了,不敢再留绿柳城!”
商三儿点头:“成!都依着哥哥,但年内不成,开春我才再出门,到时定带上你!”
听他要开春方出门,还有两个多月,曹四哭声又大起来。商三儿劝不住,只仰起头叫:“各位人仙大爷,都不许再拿我四哥消遣!”
再低头:“无事了,应不会再与你为难!”
喊过一句就这般好使?
曹四还有些难信,商三儿已不管他,走出酒坊店门,冲饭馆那边叫:“田余,分过来几个,清酒槽、挑水,我好酿酒!”
城里的水已能用,但原本酒坊老板嫌井水酿酒不好,用的全是城外山泉,商三儿也要有样学样。
听说清酒槽,曹四也跑出去,只眼巴巴瞧着商三儿。
“哥哥放心,我回来哩,晚间就带你吃席,往后也还来城主府吃!了不得我再被老娘锤一顿,人哪能吃酒糟?”
曹四抹着眼泪,猛点头。
也想好,往后怎也要在曹宅存些粮,以防不测。
田余闻声过来,问:“城主刚回,今日就酿酒么?”
商三儿点头,瞧向曹四:“那些个酒鬼儿,真断了顿,还不知要闹到几时!”
曹四打个寒噤,反应过来:“我帮着挑水去!”
待小饭馆收拾得差不多,韩家姐妹随着过来,与屠家媳妇、小妹一起清洗酒槽。
手上忙活着,韩窈娘在那边问屠家侄媳妇:“嫂子,我听说,成衣店陈婆婆,也得了六十斤酒?”
屠壮两个侄儿年岁已大,并未得学地仙妙法,随着搬进城里,是指望下一代能得,那媳妇点头答:“眉儿求得商老夫人点头,就多得两坛!”
韩窈娘叹气:“唉!老夫人不待见我,便不好为董老爷子求她!”
商三儿手上切着人参,回她:“莫故意碎嘴讲给我听,等这回酿出来,给他补齐就是!”
屠家媳妇先笑,窈娘转身过来,忍笑冲他施礼:“哎哟!那我谢城主!”
商三儿哼着:“不客气,下次少丢东西砸我就成!”
窈娘白他一眼,转身又忙活去了。
屠壮免掉九叶年俸,三天一斤酒,陈婆婆、董老头两位废九阶都讨六十斤,比肩齐,倒似九阶的定例了。
不知赵大爷两口子要讨多少,后面又还有个黑心甄要来。
商三儿也忍不住长叹气:“本指望这酒勾商队来做营生,也换些功德竹叶使,一个个全要讨,酿多少才够用?”
直接蹲在酒槽中清理的韩窕妹露出头:“城主,酒坊地儿宽敞,再做两个酿酒池也摆得下,一回酿两三池不好么?且凡酒也该酿些出来,给酒鬼们解馋用,省得各个使劲糟蹋灵酒!”
她说得有理,商三儿赞:“比你姐机灵!但要多酿酒,眼下没本钱买料子不说,我也没空整天盯着,赵大爷他们又已选小饭馆……”
除没那么多功德竹叶买一次酿两三池的奇物,银子也已花得精光。
曹四一泡尿毁掉一池灵酒,算是前车之鉴,再酿酒就要提防别的意外,酒坊里最好常住人,赵家老两口选小饭馆,却还没住下,商三儿说到这顿住,是想要不要请他们换过来。
韩窕妹看看她姐,稍作犹豫,道:“若不然,我就搬过来住,帮你照看酒坊?”
商三儿、窈娘都看过去,她也不避讳别人,直言:“你回来,光天白日也敢调戏我姐,总动手动脚,你两个指不定几时就滚床上去,我住那边,不想听也要污耳,不想看也要污眼,索性搬过来,各自方便,又只隔着堵墙!”
屠家媳妇吃吃笑出声,未婚的也在偷笑,只窈娘羞得满脸通红,伸手拧她:“胡说个啥?”
被当众说穿,商三儿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窕妹扭着身子,躲开姐姐的手,又道:“听说上回出酒,最终只收到六成多些。酒坊我管事,比你能放下脸,各家只按章程来领,定不会再白抛洒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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