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琳心中一震，不太相信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且说来听听。”
李白道：“最近民间流行着朝廷有意取消分封，让和洲回归大秦时郡县制的传言，甚至传言朝廷欲接着这次王上寿辰，诸侯入都的机会，将诸侯一网打尽。不客气的说，白凤国建国已近三百年，分封制的弊端早已显现，诸侯阳奉阴违，政令难以为继，白凤国要想延续下去，变革是必然的，而要变革，唯一的选择只有削藩，架空各路王公贵族，以大秦的郡县制治国。但是从诸侯的切身利益来讲，却是绝对不可能支持的，流言在这个时候传得满街都是，绝对是风雨欲来之兆。”
夏琳道：“怎么说？”
李白道：“这次的流言传得实在太广，我们凝云城本就处在海边，却也是大街小巷无人不知，连锦瑟昨天都忧心忡忡的说起这事，说是听外地的客商讲的。这个世界又没有网、网……咳，这样深广的流言，要是没有幕后推手，无论如何都叫人无法相信。但是什么样的幕后推手，有这样大的能力？当然不可能是朝廷，朝廷若是不想削藩，自然不希望生出莫须有的乱子，朝廷要是真想削藩，那更是生怕被人知道。当然也不可能是我们凝云城这样的小诸侯，既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胆量。既有能力，也有胆量把这种流言遍传天下的，只有定北侯、稚羽公这样的大诸侯。”
夏琳定睛看着他：“你觉得，是定北侯，还是稚羽公？”
“都有可能，”李白给她斟上茶，道，“只是，虽然两者都有可能，但结果却是截然不同。定北侯太老，几个儿子里似乎又没有什么人才，以定北侯的稳重，这个流言要是由他传出，那就意味着，这流言其实不是流言。定北侯老成多谋，很可能知道朝廷真的已经准备要利用王上寿筵的机会动手，他就算不为他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身后的几个儿子考虑，故意散出消息，弄得人尽皆知，一方面让诸侯都有准备，另一方面迫使朝廷不敢动手，这是很有可能的。”
夏琳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道：“那要是稚羽公呢？”
“那又完全不同，”李白道，“稚羽公野心勃勃，一直都在招兵买马，甚至公然违背禁止扩养英招的规定。这个流言要是由稚羽公传出，那就表示他已经等不及了，有心弄得诸侯人心惶惶，抱团取暖，他再从中取利，甚或是逼着朝廷主动削藩，好找借口联合各路诸侯，攻入郢都。”
夏琳缓缓呼出一口气：“你倒是看得通透，这确实是我所担心的事。”
李白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这虽然是小琳担心的事，却不是真正让小琳感到危险的事。”
夏琳道：“怎么说？”
李白道：“不管是朝廷削藩还是诸侯谋反，至少在刚开始时，凝云城绝无危险。凝云城地处海边，并非兵家必争之要地，岳父大人一团和气，也从来就不是谁的眼中钉，肉中刺。朝廷要是削藩，初始时必定先找借口，灭掉那些大诸侯，再从容收拾剩下的小诸侯，甚至是有可能让凝云凝这样的小诸侯继续保留封地，以收人心，毕竟只要灭掉了对朝廷有威胁的大诸侯，朝廷的威信和声望大增，初期目的便已达成，推行郡县制的事可以慢慢来。而稚羽公要是谋反，则更要拉拢各路诸侯，摆出清君侧、扶王室的正义大旗。所以，不管是哪种形势，凝云城至少在初期并不会受到影响。”
又道：“既然形势还没有恶到那种地步，小琳你却如此忧心，可以想见，小琳你真正担心的并非这件事，而是……敖家。”
夏琳再次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李白。
李白道：“其它事情暂且不说，单是王后这次的懿旨，就有很大的问题。”
夏琳道：“很大的问题？”
李白非常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相当大的问题。”
夏琳心神不宁地喝着茶：“你说。”
李白以极是认真的表情，盯着小琳的脸庞：“最大的问题是，懿旨里说云衣才学敏捷，德性幽娴……这不是搞笑么？”
夏琳一口茶喷了出来，使劲咳着。
李白掠到她的身后，呵呵笑地替她轻捶着背：“小琳，慢些，慢些。”
夏琳没好气地道：“给我认真点。”
被她这么一嗔，李白反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于是一边帮小琳捶背，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天生的m。他道：“虽然只是开开玩笑，但可以肯定的是，王后让云衣入宫，并没有什么恰当的理由。云衣姓夏，又是诸侯之女，就算只是次女，选秀也选不到她的头上。当然，这种事其实也不是没有先例，而且先例很多，但都是诸侯原本就与王后关系密切，主动将女儿派去服侍王后，而我们与敖家和王后显然没有亲密到那种地步。”
又轻叹一声：“倒是敖大将军曾向小琳询问过敖德失踪之事，连玄捕门都受托调查此事，如果敖德一直都没有回来，他们很可能会迁怒到小琳身上，甚至怀疑是小琳你杀了他，那就不是公事，而是私仇，公事还有妥协的可能，私仇却要严重得多。敖家乃是外戚，现在朝中翻云覆雨，不可一世，我们既得罪不起他们，又不能不防着他们，难怪小琳会这般担心。”
夏琳叹道：“你说的，其实就跟我想的一般，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将我的心思完全猜出。”正如李白所说，如果是为了公事，总有妥协的余地，但如果敖家认定她是杀死敖德的凶手，那不管云衣入不入都，随之而来的报复，都将让他们难以承受。
更何况，由于王上的寿辰，她与妹妹不入都，父亲就要入都，那她更是放心不下，倒不如带着妹妹，亲自往郢城走一趟，看清形势。
暗自惊讶于李白对时局的分析能力，夏琳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将桌上的画卷取了过来，正要打开。
李白一个踉跄，几乎是扑到她怀中，头皮发麻的将画卷抢了回来。
夏琳低头看着栽她腿上手忙脚乱的少年，讶道：“连我都不能看么？”
李白惨兮兮地抬起头来：“实在是画的不好，要是被小琳看到了，我会没有勇气活下去的。”
夏琳宛尔：“就真有那么差？”
李白使劲点头：“很差很差。”其实他自我感觉还是蛮好的，但画上画的是什么？画的可是光溜溜的小姨子啊，这要是被小琳看到了，他还活不活啊？
夏琳摇头失笑：“那我不看就是。”
感受着她那幽幽淡淡的衣香，柔软媚人的娇躯，李白颇有一些陶醉。
他讪讪站了起来。夏琳温柔起身，往桌上未动的饭菜看了一眼，道：“菜已经冷了，我让月娘帮你热一下。”往门外飘去。
李白赶紧追问：“小琳，你还没有说，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么？”
夏琳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他一眼：“嗯。”消失而去。
李白松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画卷，心想这就是颗定时炸弹，还是把它烧了的好。点起蜡烛，想要烧掉去，却又终究是舍不得，不管怎么说，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件“艺术品”啊，待要不烧嘛，却又不知该藏到哪里，万一被锦瑟翻出来可就糟了。
无奈之下，只好小心翼翼的叠起来，贴身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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