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啊，你在岸上行走～”
“我也不必忧愁～”
悠扬婉转的歌声回荡在岸边。
“妈妈……”
林浅韵看着对岸那唱着歌的年轻女性，嘴唇微微蠕动。
“远行消失在江口～”
“烟波似回首～”
女性一边忘情地唱着，一边专注于手里的针线活。
“颔首披上红绸～”
“他会继承我的温柔～”
林浅韵听得很明白，这是一首母亲写给女儿的送嫁歌。
歌曲中，深爱着女儿的母亲为她编织好嫁衣，在江边为她送行，一颦一蹙间诉说着浓浓的不舍。
她看向女人的手中。
那是一件有着深红色底衬，外层套着黑色薄纱的抹胸连衣裙，周围无数的束带披散着。
比起嫁衣，它更像是一件晚礼服。
林浅韵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从小到大她除了校服就没有别的衣服。
或许正因为如此，红黑色的晚礼服就像有着什么奇异的吸引力一样吸引着她的目光——直到那歌声的最后。
“女儿啊，如果你不再存于他的心头～”
“那就把他变成人偶～”
变成……人偶？
林浅韵一惊。
她抬起头，发现女性正在看着她。
那双眸子空洞且毫无生气。
然后，女性笑了起来。
绝不是活人能有的表情。
那是死人脸上的，僵硬得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
“啊！”
轻微的娇呼声过后，林浅韵被惊醒了。
教室中仅剩的几个学生有些嫌恶地瞅了她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呼……”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又是这个梦吗……
最近几个月，她一直在重复同一个梦境：
母亲唱着送她出嫁的小曲儿，手里编织着那件红黑色的晚礼服。
林浅韵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在她出生时就死了。
但不知为何，林浅韵很确定，梦中那年轻女性就是自己的母亲。
至于那件晚礼服，她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林浅韵家里很穷。
因为治疗自己肺病所需要的巨额医疗费，父亲早就不堪重负地抛弃了他们兄妹俩。
现在她的学杂费和医药费全靠哥哥辍学打工的那点微薄工资维持着。
有时候，林浅韵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寄生在哥哥身上的蛆虫。
所以，对于浪费钱去打扮自己，或是买漂亮衣服之类的奢饰行为，她是想都不敢想。
毫不夸张地说，就是有这么一件礼服摆在她面前，她都不知道怎么穿。
“……”
梦境中，母亲死人一样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林浅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她也一直把这个梦境当成是临死前，于母亲之思念、于心上人之爱慕的象征。
想象自己穿着那件晚礼服，伴着母亲的送嫁曲，和学长并肩走进婚礼的殿堂……
往往此曲还未终了，她便已带着笑意醒了过来。
但是今天，林浅韵居然听到了这首歌的最末——
母亲对她露出恐怖的表情。
美梦瞬间变成了噩梦。
还有，曲子的最后，那两句从未听过的歌词：
如果你已不再存于他的心头。
那就把他变成人偶。
把学长……变成人偶？
“唔……”
脑海中刺痛传来，她不由自主地皱皱眉。
这两句歌词的意思是……如果学长心里没有她，那就强迫他和自己在一起吗？
不，我不会那么做的。
林浅韵狠狠甩了甩脑袋。
能和学长在一起那自然最好，但如果没有这个缘分，她也不会强求。
应该说，她绝不会强迫学长做任何事。
相比于和学长走到一起，林浅韵更在意叶枫学长本身。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辈子能够喜欢上叶枫学长，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林浅韵不敢奢求再多。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第二声上课铃打响了。
“啊，对了！”
林浅韵一拍脑袋。
刚才的噩梦差点让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这节课是她所在班级的体育课，同时也是高中部，二年级三班的体育课！
于是她抓起书包中，那瓶早已准备好的运动饮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高中部的方向跑去。
……
临江二中初中部和高中部操场相连，中间被一堵两米左右的围栏隔开，很容易就能相互望见。
今天高中部那边似乎在进行学初体测，很多班级都在操场上集合、热身，准备上阵。
由于身体的缘故，体育这一块的内容校方全给林浅韵开了绿灯。
也就是说，她既不用体测，也不用上体育课。
所以她才有时间来这里。
林浅韵站在围栏旁，踮着脚向高中部操场那边张望。
她首先望向三班的集合点。
第一眼注意的，必然是那道穿着运动衬衫和运动短裤的靓丽身影——
临江二中校花榜第一位，高二三班的班长，赵宛央。
即使是林浅韵这种常年在教室“深居简出”的人，也听说过她的传闻。
卓越的学习能力与工作能力自不必多谈，在她的管理下，三班在校级考试中还从未落下过榜首的位置。
和她共事过的人无一不对她的才学赞不绝口，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不过林浅韵不是来找她的。
她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她把目光转移到别处，终于在远处的草坪中发现了她要找的人——
“叶……”
林浅韵想要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但这所谓的“大声”才喊出一个字，便萎了下来。
“叶枫……学长……”
一个字比一个字轻，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不出所料地，叶枫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依然用木棍在草坪上划着圈圈。
他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叶枫学长，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和小韵说说吗不用这么拘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有什么苦水都可以往我这里倒无论是喜怒哀乐学长都可以和小韵分享等等等等……
一堆话憋在心里，却连大声喊出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林浅韵啊林浅韵，多少次了都是这样！要知道，你根本没有几次机会站在这里了！
别再磨磨蹭蹭了，赶快把饮料送过去，让叶枫学长恢复精神！
一瓶饮料而已，单纯是朋友间的问候，没什么特别的意义，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饮料，在心里狠狠地给自己打气。
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这瓶饮料送到叶枫学长手里——
就在林浅韵这样决定的时候，突然发现叶枫似乎身边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腰间配着长剑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林浅韵也认识：
学长的青梅竹马——夏沫学姐，是被她认为“对自己最有威胁”的存在。
虽然学姐本人没有承认，但凭借女生的直觉，林浅韵觉得她对叶枫学长抱有超过青梅竹马的情感。
好在叶枫学长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让林浅韵稍微放心了一些。
突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学姐朝她这边瞥了一眼。
“！”
林浅韵吓得一激灵，慌忙蹲到围栏底下。
在蹲下之前，她分明看到，叶枫学长也跟着学姐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被，被发现了。
认识到这点的林浅韵，胸口砰砰直跳。
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待会儿学长过来……要怎么解释呢？学长不会认为自己是偷窥狂之类的吧？
对了！饮料，饮料！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紧闭双眸，握紧手中的饮料，心中疯狂斟酌着措辞。
小韵，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想象中的，类似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咦……”
林浅韵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向草坪那边望去。
学长似乎仅仅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和夏沫学姐聊天去了。
“咳咳……”
看着两人的背影，林浅韵突然感到肺部一阵抽搐。
她慌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其捂在嘴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和下来。
她把手帕从嘴角拿开。
手帕上，咳出的血液鲜红得让人害怕。
学长……为什么……
你明明看到了我，明明知道我来找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过来呢？
难道在你的心中，来看一看小韵……都是浪费时间吗？
林浅韵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心上人。
突然，她愣住了。
因为她发现，站在叶枫学长身边的，不再是夏沫学姐了。
“呵……”
替换了学姐位置的，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儿转过头。
“呵，咯咯……”
诡异的嗤笑声中，微风拂起了她身上的，红黑色晚礼服的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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